首发：~第一百零五章 情深意重
起了冬风，便是大雪的前兆，年关也是数着日子一天一天临近。
往年，每当大雪飘落之前，柳如烟和柳青枫都会如期的赶回来，可是今年，柳青枫因为边塞战事将迎来人生的第一次没有姐姐陪伴的春节，而柳语烟却不知为何也迟迟未归。
若是说起心里话，柳语尘很不喜欢，甚至说是很害怕面对与姐姐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处境。倒并不是她与姐姐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只是因为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待人待事更是大相径庭。
柳语尘依旧记得中秋节那日的情景，她想象不到当姐姐毅然决然的将秦奋送来的胡饼摔在地上更是下了逐客令的时候，姐姐心中是如何的铁石心肠，而秦奋的心中又是如何的凄凉。
从李复身上她有了一个疑惑，为什么姐姐对李复另眼相待。至少她从姐姐的眼神中完全看不出对李复的反感，更没有介意李复的入住。
或许她能够明白，但是她不愿承认。
柳语烟一直以来以一个女人的姿态恪守着柳府的门庭，这其中的艰辛与委屈或许比一个男人撑起一个家更深沉。柳语尘很多时候很同情姐姐，当别人躲在父母的树荫下衣食无忧的时候，她却要彻底的放弃像是青春或是爱情这样本该有的很美好的东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门第柴米油盐的琐碎。
尽心尽力的将三弟送进军营，只盼柳家一朝能够进入朝堂，以一个更高的姿态屹立长安。柳语烟的苦心柳青枫懂，所以柳青枫并没有责怪姐姐将他送往生死无期的边疆，反是一步一步踩着敌人的尸体往上爬，再苦再累毫无怨言。柳语尘也懂，所以有着成不了巾帼不让须眉那样的女人的柳语尘，便安安心心的待在长安，为在外昼夜打拼的姐姐守好根基。
渐渐的，柳语尘矛盾了起来，也自责了起来。因为她向来很听姐姐的话，至少姐姐不喜欢的人她便可以做到不见，姐姐不喜欢的事她便可以做到不做，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里住进了一个姐姐不喜欢的人。她很清楚的知道她这样做会惹姐姐生气，但是她却又无奈与那个住进心里的人，已经生了根发了芽，赶也赶不走了。
青春年华说爱本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是柳语尘知道，她的爱情就像是书中描绘的那样，充满了辞藻间无尽的悲情。姐姐的喜好直接关乎着她的选择，所以纵然是富贵子弟青年才俊的青睐有加，她能做的只有是不伤彼此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是她有些懵懂，为什么这人心就像是世间事，没有密不透风的绝对，总会让有些不起眼的人或事悄然的乘虚而入呢？
秦奋的第一次出现有些戏剧，第二次出现略显狼狈，可是当他笔走龙蛇的写出《静夜思》这等千古绝唱之时，他可能永远也想象不到，就他这样寒酸之人昙花一现的风姿绝代，反差之大，彻底的将柳语尘苦修多年的心如止水撩动的波涛汹涌，这厮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更是尽职尽责的做了一次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反面典型。
柳语尘不敢说这便是爱情，因为她不想难得的好感，因为姐姐的冷若冰霜而无疾而终。
可是，世间万般情，唯有相思苦。酸甜苦辣咸，人生百味，却没有一味能够恰到好处的描绘出心中念着一个人的滋味。
在老乞丐的推波助澜下，秦奋的心迹表露无痕，回想起那日自己心中的那份既喜又忧既期待又惶然的杂乱，柳语尘情不自禁的轻微翘起了嘴角。
“二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骤然回神的柳语尘，脸颊有些瞬间的绯红，年叔看在眼里，却不知道究竟是何事让自家这个向来多愁善感的二小姐有这般神游天外而来的娇羞。
“年叔，你说我们该送个什么东西给他呢？”
年叔想了片刻笑道：“我想，秦奋啊在乎的不是二小姐送他什么。”
“那他在乎什么？”
“只要你去了，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柳语尘微微愣神，继而红着脸蛋看了眼年叔，道：“年叔，你说的怎么跟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的一样啊！”
年叔爽朗笑道：“因为我是过来人。”
柳语尘轻微的点了点头，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跟这老头儿纠缠这么羞煞人的话题，至少娇嗔着说道：“可是，我还是觉得空手去不好！”
“那你就带一幅你的画儿！”
亲眼看着柳语尘长大，年叔见到柳语尘此番模样，心中感慨万千，至少她心有所属，便是此时他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最欣慰不过的事。
“二小姐的画功可是登堂入室，以此作为贺礼，绝对称得上大雅！”
柳语尘稍稍想了想，道：“画儿啊，我觉得他不会稀罕。”
“为什么？”
“所谓诗画不分家，你想啊，他能写一手那样龙飞凤舞的好字，更能做出那样惊世骇俗的佳作，对于画作必然也是精通。我要是拿他的长项去做礼物，班门弄斧不说，也显得太过稀松平常没有新意了。”
年叔会心一笑，看着柳语尘说道：“二小姐，你忘了刚刚我跟你说的了？”
“啊？什么啊？”
“秦奋啊，在乎的不是你送他什么，而是你这个人。”年叔慈爱的看着柳语尘说道：“俗话说礼轻情意重，可是你要知道，对于秦奋来说，没有任何的礼物能够比得上你对他的情深意重。”
柳语尘骤然一声娇呼，白净粉嫩的脸蛋顿时红艳如天边晚霞惊艳动人，紧紧的埋着脑袋，轻声细语颤颤巍巍：“哎呀年叔！你怎么这样说啊！”
“没事！这事儿啊，只有年叔一个人知道，保准不告诉别人！就是连秦奋我也不说！”
“你还说！不理你了！”
柳语尘娇羞的瞪了眼年叔，手捻裙摆跳着轻盈的不乏逃离了年叔的视线。
年叔望着柳语尘的欢快背影，似是看到十多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活泼，可爱。
————
简单却温馨的书房中，梅花开的正盛，上好的梓木檀香轻悠的撩着香烟，充斥满屋沁人心脾。
柳语尘静静的站在书桌旁，面对着一众若是流于市井必将造成哄抢的画作，微微蹙着眉头怔怔出神。
年叔的提议确实最合适不过，可是她却不知道该选哪一幅画。她并不知道，此时她的举棋不定，看起来便是一个十足的坠入爱河的丫头，心不在焉，患得患失。
都说爱河中的女子便像是春季的风，虽然满心欢喜的想将万千花蕾幻化成姹紫嫣红，可是却又担心一不小心吹落了花瓣。本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可是因为面对的是秦奋，鸡毛蒜皮也被柳语尘的小心思变成了兹事体大。
若是选择这幅《山雨飞鸟》，显得太过平庸，选择《桃花坞》又显得太过悠然，看来看去，这幅《鸳鸯双栖图》最合适，可是太易于动情羞涩的柳语尘觉得太过直白，少了女儿家应有的矜持。
左思右想，柳语尘似乎是做了一个很冲动的决定，她既然进入了爱情之门，那便畅游爱河无需他言，无论是矫揉造作也好，还是情痴念深也罢，她认定的人便是对的，她认定的事便是好的。
二十年的光景匆匆而过，懵懂而憧憬，也该是时候为自己为青春任性一次了。
当秦奋见到这幅《鸳鸯双栖图》的是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开心？兴奋？或是甜言蜜语，或是会心一笑？
紧握着《鸳鸯双栖图》，歪着脑袋翘起嘴角怔怔出神的柳语尘，俨然一幅邻家妹妹的姿态，纯真清澈。
满心满怀的心爱之人，便是痴痴的幻想也是天长地久。当李复不请自来的时候，柳语尘的思绪像是扯线的风筝，硬生生的被拉了回来。
李复呆滞的神情让柳语尘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无形中便造就了绝色，可是她并没有因此沾沾自喜，反而有一种被侵蚀的破碎感。
“今日怎么有空闲找我了？”
李复骤然回神，与柳语尘眼神触碰的刹那，虽然不舍这眼前难得的景致，却依旧果断的将视线挪向了一旁：“今天不是秦兄酒坊品酒大会的吉日吗？秦兄赏脸相邀，我自然要前往。知晓二小姐也会去，便想来同道作伴。”
柳语尘握着《鸳鸯双栖图》的双手不禁加重了几分力道，看了眼李复点了点头淡淡一笑，道：“早上没有看到柳福给你送早饭，我还以为你已经先走了。”
李复笑道：“我倒是想先行一步的，但是经老师提醒才想到，今日秦兄必然忙碌的很，我这样的无事闲人若是去早了，岂不是要分了秦兄的心？再者，既然二小姐也要去，何不一起呢。”
柳语尘依旧只是浅笑，看了眼李复率先走出书房，看着府门外已经备好轿子的年叔，道：“年叔，让柳福赶快再准备一辆马车，李公子和李老先生和我们一道。”
不等年叔应声，李复却是忙走到柳语尘的身边，抬起头静静的看着柳语尘恬淡的脸庞，道：“语尘，时辰尚早，不知不行可好？”
柳语尘微微一愣，转脸看着李复，四目相接的刹那，她骤然轻微的低眉，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李复紧紧攥着拳头，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喉咙处的干涩，那是一种紧绷之下的干涸。
“语尘。”李复努力的使自己的身体看起来没有丝毫的颤动，紧紧的盯着柳语尘，心跳声声声入心门：“你可还记得，当年你我初见之时的两小无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