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86章 九阴上人
火龙闪过，台上的掌柜身首异处。陆辙轻轻将师妹揽入怀中，随手扒去她后颈那三根骨刺。一颗疗伤丹药入口，将自己外袍解下裹住金灵。
“晚辈白云宗陆辙，在此拜见各位鬼域前辈道友。诸位对我师妹垂涎三尺，此等大恩，陆辙不敢不报。所谓见者有份，今天，就请诸位留下。”轰隆！森罗殿出现。
老九自陆辙手中接过金灵，飞上船头。老九的心，才稍微平静一点。主公太过刚强，这等地方，救下人来，赶快溜之大吉才是正道。为何要留下，还准备硬捍在场百位高手？
八荒至焰蔓延开来，那个光头鬼修中了两枚九幽阴雷，一手一腿被炸断，离火剑飞来，光头鬼修第一个身首异处。太阳真火，紫薇天火相继熔入八荒至焰之中。
最可怕的，还是无音神雷符。这灵符无声无息，在乱战之中偷袭，无人能逃得过。陆辙站在火海之中，屹立如山。九幽阴雷，无音神雷，清微神雷狂轰乱炸之下，不过片刻，就有十几位鬼修当场了账。
那僵尸老妇，勉强撑了一会儿，一样被火龙飞来斩为两段。起来围攻陆辙的五个修士，被清微神雷符击伤元神，倒在真火之中，活活炼化。剩下的鬼修四散逃命，无人再敢同陆辙相争。跳上森罗殿，阴雷开道，冲破坊市层层禁法，破空而去。
“多谢大师兄。”恢复清醒的金灵，勉强起身，要给陆辙道谢。
“你先好好静养，老九说，你中了一种奇异蛊虫。此种邪物要想去除，还需要一番手脚。这颗解毒丹，你先服下。”
陆辙把一颗丹药，放到金灵手中。看着陆辙出去的身影，金灵美目有些湿润。那时被鬼修偷袭后，她以为必死无疑。站在坊市的台上，她只希望自己能咬舌自尽，好结束这种可怕的羞辱。
那个无比绝望的时刻，她什么都知道，一切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她只能装作没有知觉，这样才能忍下来。大师兄的那番话，对金灵来说，犹如天籁之音。当大师兄把她搂入怀中那一刹那，她第一次感受到大师兄的肩膀和胸膛，那种坚实，温暖，永生无法忘记。
“你先运功，好控制住那蛊虫。”陆辙转身出了船舱，来到船头。森罗殿隐藏在一处沼泽上空，此处方圆千里，都是浓雾弥漫。他没有说实话，金灵所中的蛊虫，极为邪异，老九根本无法。
他已经传音雪薇师姐，请她在宗门之内，寻找解决之道。老九从河里钓上来一条百斤大鱼，此刻正在去除内脏和鱼头。
他要烤鱼，反正这会也没别的事情可做。至于三尸教的追兵，他根本不担心。森罗殿可以隐去行迹，又是在这大沼泽之中，任凭三尸教上天入地，他们也找不到森罗殿。
九阴上人？隐居在鬼域险地九阴水之中？要去除此种蛊虫，眼下只能前去求助九阴上人？听过雪薇师姐的传音，陆辙陷入沉思之中。
雪薇师姐的意思，是要他耐心等候，等待宗门派人来援。但陆辙沉思之后，传音回复雪薇师姐，他不能等来援。他自行前往，带着金灵去九阴水。
等候宗门来人，起码还要一月甚至更久。金灵师妹身上的蛊虫，还是不要延误，以免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阴云之中，雷霆千万，阴风吹来，如同刀割。大湖岸边，摇摇欲倒的木桩，上面悬挂着九个骷髅头，风中不停摇晃。石柱之上，钉着一个修士，血红胸骨根根外露，几条翠绿蜈蚣在胸骨缝隙间爬来爬去。
“快走！快走！快走！”修士冲着陆辙喊道。陆辙看了他一眼，紧了紧身上丝带，以防金灵从背上掉下来。他没有动，那修士看起来极为凄惨，但陆辙并没有上前。
“这里可是九阴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晚辈白云宗陆辙，前来寻找九阴上人前辈。”
“哈哈哈！还有人找他？他早就死了，死了，死了。那边的九个骷髅头，是他全家，连他最小的幼女都在。一家人，整整齐齐，都在。”
修士状若疯狂，大笑着，眼泪却悄然滑落。哪有什么上人？用你时，便是上人，不用你时，便是路人，下人。妙手回春又如何？救人越多，招恨越多。
医术惊奇，救得下千人万人。医术无用，眼睁睁看着家人死，却救不下一人。这世界，这天地，这鬼域，没有上人，没有人，只要恶鬼，披着人皮，不披人皮，有血肉，无血肉，都是恶鬼。修士的身体剧烈抖动，那几条翠绿蜈蚣在胸骨内外来回爬动，看上去更加凄惨。
“后生，你是修士，医好眼睛轻而易举，为何还要让一目为盲？我劝你一句，九阴水险恶无比，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无间劫之中，永远难复。快走，快走，快走。”
修士大叫，湖中巨浪如山高，粗大铁链锁住一个九岁孩童，被巨浪送到岸边。哗啦，哗啦！孩童拖动铁链，手脚并用，爬到石柱那里，爬到修士身上，抓起翠绿蜈蚣，就往嘴里塞。
陆辙背上的金灵，看得震惊莫名。这是什么凶恶之地？修士看着孩童，目光无限温柔。孩童吃完那些蜈蚣，掉落在地上，疼得翻来覆去，惨叫连连。良久，孩童停止叫喊，似乎昏了过去。
“天生一目便是残缺，我为何要医治？我要医治，便要夺人一个眼球，那非我所愿。敢问前辈可是九阴上人？晚辈师妹身中邪门蛊虫，还请前辈相救，任何条件，晚辈都可答应。”
“好！好一个任何条件都可答应，好一个夺人眼球，非你所愿。你可知，我这些家人，是如何死得？他们就是死在你这种人手中。哪个人来求我，不是都如此？只要我救人，貌似心甘情愿付出所有。可救下人之后呢？之后呢？有人杀我全家，拿他们元神祭炼成魔。哈哈哈！那些要口口声声要报恩的何在？”
修士状若癫狂，惨笑不止。湖中再起巨浪，又送上来一个铁链锁住的九岁孩童。一样爬上修士身躯，扒开血淋淋胸骨，在里面找出来一个白胖蛊虫，放入口中。孩童倒在地上，一样痛得死去活来。
“前辈，需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口。”
“哈哈哈，我一个恶鬼，要什么条件？我家人都被人祭炼成魔，永世不得超生。我被钉在此处，终日要受魔童摧残。我要什么条件？我要你一条手臂，拿来喂这两个魔童。你不是想要救那女娃？先拿一条手臂来。”
世间男人，都愿意为佳人倾心，献殷勤。你要救她，就先断臂。哈哈哈。看你如何抉择？修士狂笑，他在等陆辙，看他要如何？
“大师兄，我们走。不要和这个疯子再说话，大师兄，我们走。”金灵在陆辙背上哭了，从小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的天之娇女，出生就耀眼的天资，又被师尊宠爱。修道三甲子，顺风顺水的她，从未受过这种委屈。
“前辈，你可是九阴上人？”
“我是你说的九阴上人，我就是。哈哈哈。你断臂还是不断。不断，就赶紧滚开。你背上的小佳人，可是中了牵线蛊。这种蛊虫，要用自己一对双生儿女配合三十二种毒虫，用邪法祭炼三十六年。牵线蛊极为阴险，在人体内千变万化。最多还有十二天，你这心爱的佳人，就会成为牵线木偶。哈哈哈，跟随下蛊之人一生一世。”
九阴上人笑得口鼻蹿血，笑得胸骨大张。世间哪有那许多病痛，还不都是起因人心险恶？蛊虫本不存于世，奈何人心之毒，远胜世间所有毒虫。人念之恶，这世间所有恶鬼，也难相比。救她？先断臂在说。九阴上人看着陆辙，他再等，等陆辙怒火冲天，向自己动手。
血光崩现，左臂断落在地。那两个倒地不起的魔童，忽然起身，一同扑到断臂上，咔嚓几下，把断臂分食干净。离火剑现，两个魔童被斩，邪灵自魔童尸体上出现，被双鱼皮囊收去。
“师兄！”背上的金灵，哭成泪人。陆辙面色如常，冲九阴上人说道：“上人，还请救治晚辈师妹。”
“我答应你救她了么？我可没答应。你断臂，还算不错。水中还有七个魔童，帮我除掉他们。”九阴上人冷笑不止，就算你断臂，又如何？要救人，哪有那么轻易如愿？
十二张太阳真火符祭出，紫薇天火，八荒至焰熔入其中。真火炽烈，陆辙屹立如山。偌大湖面，遇上真火，有如烈火烹油，水汽被烧干。湖底那七个魔童，挣脱自身铁链，朝陆辙扑来。
无音神雷符祭出，七个魔童被神雷击中，身躯无恙，只是翻了几个跟头，又扑上来。魔童即将挨到陆辙时，双鱼皮囊发动，七个魔童被收入其中。九阴上人身上的骨钉，被陆辙挨个拔起。不论上人如何惨叫，陆辙充耳不闻。拔出三十六枚骨钉的九阴上人，坐在地上，喘息不止。
“前辈，为何要折磨自己？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折磨自己万年，也是无用。做此无用之事，幼稚。”
“幼稚？哼！我自锁九阴水，三甲子。为的可不是你这一句话。你救她？又有何用？你今日为她断臂，若是他日，她会为了救你断臂么？”九阴上人身上红光涌现，待红光消失之后，那个露着胸骨的修士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修士。
“救人，便是救人，谁会去想那许多前因后果。晚辈出生世上，行事如下棋，落子无悔。前辈，还请施救。”
“哼！牵线蛊哪有那么好解？你要替我杀一个人，你可愿意答应？”
“晚辈答应。”
“你不问杀得是何人？他是善是恶。他是否该死？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不都是要假惺惺作态一番？”
“只要救下师妹，晚辈可杀人。大不了抵他一命。”陆辙听起来平淡的一句话，却如同最重的一剑，刺中金灵芳心。小丫头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真有人，愿意为自己赴死。
“你救她一命，却要搭上自己和别人两条性命，这不是蠢？”
“救下师妹再说，纵有滔天罪孽，晚辈自会承担。前辈，晚辈之前就同你说过。救人并非生意，谁会翻来覆去想那许多无用之事？”
“让你师妹将这虫子吃下去，可保她三月无事。你去帮我，杀了三尸教护法长老张三山。提着他的人头前来，我就帮你救人。你可要想好，这救人，要用换血之术。你与她血脉相连，将你全身之血换给她。那蛊虫，会到你身上。这过程，对你来说，如下油锅烹炸，其中之痛，无法忍耐。我会在你体内，种下另一种蛊虫，待牵线蛊入体，那蛊虫会与它相斗，直到同归于尽。或许你平安无事，或许你损寿三百年。”
九阴上人冷笑说完，手中多出几只蛆虫，看上去十分恶心，更是腥臭无比。陆辙松开丝带，把师妹放下，接过蛆虫，一把塞进师妹口中。猝不及防，金灵强忍着恶心，咽了下去。森罗殿浮现半空，陆辙带金灵上船。
“老九，保护师妹。在此等我。”不等金灵说话，火龙破空而去。
这世间，为何这些傻子总是死不绝？九阴上人看着空中耀眼火龙，摇了摇头。他来到那九个骷髅近前，双膝跪地。我无法为你们报仇，这许多年，我求过许多人，都未能与你们报仇。
为此，我自锁，以魔童折磨。若是这次，还无法为你们报仇，我不会再留恋这世间。三山师兄，你骗我数百年。这数百年，我为你炼出十八种至毒蛊虫。
为了最后的九子母灵幡，你杀我全家九人。血脉相连之故，这些年，我无日不在受折磨。我救的那些人，却无一个人愿意救我。哼！你救他们，是为恩情。
你救完他们，便恩断义绝。九阴上人坐在那边，轻轻抚摸那些骷髅。风声呜咽，这世上的希望，从来都是如此。不论你如何愤恨，发怒，起誓发愿说不再相信任何人，可你终究，还是在期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