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剑煌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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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的茅草屋，土围墙都已不在，这半月，老九很是勤快，将这里死掉的村民，都埋葬在了一起，修成一个大墓。世间人，终究都是尘归尘土归土，凡人如此，大多修士，其实也难逃这一关。

就像八极宗的长老夏侯杰，突破真人境界，若是没有劫数，起码数千年岁月安享。可惜，他遇到了主公，最不该遇到之人。只是主公这伤势，还要多久能好？那边闭目打坐疗伤的陆辙，好似一尊石像。

“师伯！您老人家还有酒没？”老九又跑到燕问天那儿，一脸讨好的看着他。这个酒罐子妖兽，早就盯上了燕问天。酒香太馋人了，他那脸皮又特别厚。

燕问天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自己出门，准备不可谓不足，三千斤好酒。那又如何？现在还剩这一葫芦，最多不过百斤。这小妖怪，到底是有九个脑袋，喝起酒来，真是神速。

把手里的葫芦倒出来一半给他，看着老九欢天喜地的样子，燕问天抓紧喝酒了。他觉得，再不快点喝，一会儿还得给他倒酒。

老九拿着酒葫芦，说实话，这个黑白相间的酒葫芦，也是跟燕师伯讨要来的。这葫芦可是好东西，天生灵根不说，一次装酒，装个一两千斤都行。

半空中落下来一个朱红色大酒葫芦，老九双眼放光。“燕师兄，你们两个酒桶省着点。因为你们，本座买光了一座城的酒。”江啸天没好气的声音响起，不过他并未现身。

这次，是专门送酒来的。能让刑堂大长老亲自前来送酒，这说起来，也是颇有面子的事情。看着老九眼巴巴的可怜样子，燕问天又叹了口气，那一葫芦，五千多斤，其中三千多斤，都给了这只九头鸟。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九个头呢？陆辙也是，你收个妖兽当童子也好，可你就不能收一个正常点的。这种九个脑袋的，不好养，太费酒了。

抓来一头野牛，老九熟练的扒毛去皮，生火烤肉。人间几百年，不是白混的。他这烤肉的本事，堪称一绝。就连燕问天这种早就不食人间烟火的真人，也一样被勾动馋虫。

不多时，肉香四处飘散。天空中落下一个红发修士，也不管烤肉有多烫，拿起来一块就吃。老九看得一愣，怎么还有人如此大胆妄为？他刚要动手，那边燕问天过来：“师弟，多少有个吃相才好。你也是一脉掌座，注意一下身份。”

“燕师兄，吃就是了，何必要在意吃相？”龙跃真人拿出一个白色酒葫芦，丢到燕问天手里。燕问天点点头，把酒葫芦收好。龙跃师弟山里那群猴妖酿的酒，可是好东西。这个，不能分给那只九头鸟。

“拜见掌座真人。”老九恭恭敬敬趴在地上，给龙跃真人磕头。论起年龄，他比龙跃真人大上好多。可这世界，年龄无用啊。他明白得很，自己九个头，也挡不住人家一剑。

龙跃真人让他起来，见面礼是不可能有的，火云一脉穷啊，穷得老鼠都搬家的地方。他看了看那边养伤的陆辙，眉头不禁一皱。这个宝贝徒儿，可是给他大大的长脸。自打出山以来，一件又一件大事，做得别提多解气。火云一脉沉寂数百年，终于迎来出头之日。

“师兄，他伤势如何？”

“换做是你，在他这个时候，剑斩一位真人，你说伤势如何？我这些年积攒的疗伤灵药，都给他一个人糟蹋了。”燕问天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龙跃真人嘿嘿一笑，此事揭过。

他没灵石，他可还不起燕师兄的药钱。身上这几百块灵石，还是前一阵子那个执意要拜师入门的女弟子李芳菲所献。说来惭愧，李芳菲在山门前跪了一个月，他才收下。

作为师尊，没有见面礼不说，还让徒弟送了灵石做日常用度。一脉之主，穷得掉渣，就是如此。以前陆辙请人捎回来那些灵石，也都被他拿去还了积年旧账。

这徒弟，性格刚强，还真是同自己一模一样。这事情，说来也真是有些奇怪。龙跃真人看着陆辙，就像看自己的儿子。剑斩一位真人，此事幸好没有传出去，不然这江湖上，定是轩然大波。

一晃又是半月，陆辙依旧石像一般。燕问天给他把脉之后，点了点头：“无碍，只是心魔未破，需要一点时日罢了。”

龙跃真人这才放心，刚要开口。远处飘来一阵奇异花香，悠扬乐声响起。四十八位妙龄少女乐师，弹奏仙乐，飘然而来。乐师之后，是一辆九龙辇。

龙车之后，三十六名弟子手持灵幡跟随。龙车之上，端坐一人。身穿百合花袍，仪表堂堂，极有气势。不是仙人，胜似仙人。

“这倒好，正主没来上门，旁人倒是先找上来了。”燕问天喝了一大口酒，神色有些凝重。魔域第一人，百合仙圣。魔域第一大派百合苑之主，竟然不远数十万里来到鬼域。

“燕问天，多年不见，你这进境有些慢了。昔年你不是本尊对手，如今还不退开？”仙乐止住，百合仙圣走下龙辇，来到几人面前。老九一听这是百合仙圣，吓得腿都软了。那是魔域第一人，至尊霸主。随便一句话，可以灭掉一个宗门的恐怖存在。

“这也是来寻陆辙的？”龙跃真人传音问道。

“你那宝贝徒弟，跟你一模一样的一根筋。杀了百合的嫡亲弟弟宋惜花。”燕问天没好气的说道。

龙跃真人挠了挠头，心想不愧是自己的好徒弟，专挑不好惹的收拾。

“百合，你还是如同昔年，那般讲究排场。就算我不是对手，那加上我师弟，你也还是要退避三舍。”燕问天冷笑一声，有龙跃师弟帮手，百合仙圣又如何？

“那加上朕，又当如何？”一声雷震，冥河鬼帝现身。帝冕黑袍，不怒自威。

“这也是来找陆辙的？”

“师弟，你那宝贝徒弟，杀了冥河鬼帝的太子司马寒霜。”燕问天苦笑回应。龙跃真人看了一眼那边的陆辙，叹了口气。这篓子，捅得可不小。

“本座竟然来晚了，让两位抢了先机。”八极宗宗主夏侯羽飞现身。这次龙跃真人都不问了，他知道，一定是来找陆辙的。

“尔等都是成名数千年的前辈，对本宗一个小弟子，如此上心？本座这宗主，也觉得脸上颇为光彩。后辈之事，后辈自己去做。若是后辈输了，都要长辈前来报复，成何体统？”

白云宗掌门真人龙华真人，金云一脉掌座龙慧真人，刑堂长老江啸天，一同现身。一见掌门到来，燕问天和龙跃真人全都松了一口气。以他二人之力，抵不住三大高手。

“百合，七百年前，你我就有一剑之约。今日刚好，让本座领教一下，你这魔域第一人，自号仙圣的人，到底长了几分本事。”

龙华真人面带笑容，用手一指百合仙圣。一剑煌煌，龙华真人的剑光携带开天辟地之威，直奔百合仙圣而去。谁也没想到，白云宗掌门一到场，竟然直接动手。

半点情面没有，一句闲话都不多说。花香扑鼻，百合仙圣连同他的随从，全都消失不见，唯有许多百合花瓣飘落空中。

“龙华，今日一剑之情，他日必报。”空中，传来百合仙圣一句话。龙华真人笑容依旧，转身看向冥河鬼帝。

“数百年，尔等鬼鬼祟祟，背地里做了许多阴险布置，总是妄想一些事情。冥河，今日你有何话说？本座门人杀了你的太子，杀就杀了吧。你那妃子众多，再生几个就是。”

龙华真人说起来，杀人儿子这么大的事情，那叫一个轻巧，就和杀个阿猫阿狗没区别。冥河鬼帝没有说话，转身就走。他有自知之明，挡不住那一剑煌煌之威。

“夏侯宗主，你还有何话要说？”见龙华真人看向他，夏侯羽飞冷哼一声，自行退走。今日讨不到好处，白云宗几大真人全都在场。他们此来的目的，并非是为了那个独眼小修士，而是为了燕问天。可是不管为谁，今日都无法如愿。

“这些邪魔外道，杀就杀了。陆辙这个弟子，做事让人放心。”龙华真人称赞陆辙，那边的龙跃真人看到龙慧真人，却有些不自在起来。龙慧真人只是瞟了他一眼，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倔巴头要是有他那徒弟三分灵气，自己也不至于如此生气。一旁的老九，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原来这就是仙域正道第一宗门的实力，大派掌门，一剑煌煌，群邪避退。什么魔域第一人？什么鬼帝，什么八极宗宗主，在白云宗龙华真人面前，都不过是宵小之辈。

龙华真人并未久留，此间事了，就同江啸天先回山去了。龙慧真人拉着龙跃真人的手，两人一起走了。这一幕，看得燕问天大笑不止。

这山河，始终无恙。人生，人死，人在，人无，山河就是山河，始终无恙。一月之后，陆辙起身，看着漫天浓密的阴云。他来到那座大墓前，恭敬下拜。

有时候，救人未必如愿。那，该不该继续救呢？不论如何悔恨，愤怒，救人，还是要救的。陆辙同老九回到陆家镇，那青石小院长了许多野草出来，还有一窝黄鼠狼住了进去。陆辙并未清理，只是站在院门口看了看，转身便离开。

阴风大起，一个红衣厉鬼闯入陆家镇，自然是进了老九肚子。陆辙戴好头上的斗笠，披上蓑衣，迎着稀稀落落的雨点，走出陆家镇。

老九跟在一边，慢慢喝着酒。人间道，心间道，有时候合二为一，总是要一步步走出来。老九跟在主公身后，他在自言自语。

九个头，倒是不用担心寂寞。彼此说起话来，又快又多，还要抢话题才行。陆辙也不在意后边老九吵闹，他没有看方向，只是漫无目的的朝前走。接连翻过三座大山，前面是一条大河。河水滔滔不绝，陆辙看着浑浊的河水，许久未曾动弹。

河水在他眼中，慢慢变得清澈。水下，似乎有另一个世界。一位俊俏的姑娘就在水下，冲着他笑。那笑容，很甜，很美，似乎在等他下来。

“后生，莫要看河水。这水里，有恶鬼。专门化作少女模样，诱人下水。”不远处过来的渡船，艄公在冲他大喊。船上还有几个行人，也都在冲他们指指点点，似乎在嘲笑他们，不懂得水里有鬼。

陆辙似乎没有听见，他就那样看着，却也不动。水里的恶鬼着急起来，做出许多诱人遐思的动作。双鱼皮囊发动，微光一闪，河面恢复平静，依旧是浑浊湍急的水流。老九摇了摇头，这水鬼多年道行修到狗身上去了？

不懂趋吉避凶，能活这么久，也是奇迹。鬼王见了主公，都是送死的，何况区区一个水鬼？陆辙上了船，老九连忙拿出一块银子，足有几十两，放到艄公手里。

艄公接过银子，眼前一亮。船上那四五个乘船的行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们。那目光，恶意隐隐。所谓出门在外，财不露白。如今老九露富，自然被人惦记上了。

老九可不管那么多，往船尾一座，自顾自的喝起酒来。陆辙站在船头，有如石雕木头，一言不发。艄公干脆就没问二人去哪儿，何必要问。

拿着这么多银子出来，还能去哪儿？自然是，交出银子，丢进河里。木船朝下游而去，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木船停在河中央，此处河水平缓，河面宽阔，是个杀人劫财的好地方。

船上那几个行人，与艄公是一伙的。以前做惯了这种勾当，十分熟练的拿出钢刀。

“后生，把银子都交出来。”艄公放下船桨，拿出斧头，面露狠辣之色。陆辙是初次遇见强盗，还觉得有些新奇。

“主公，这些人没一个良善之辈，交给我吃了下酒如何？”老九忽然开口，陆辙点了点头。恶人与恶鬼都一样，这世间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