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1/1)

首发：~第23章 第23章

柳心怡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姨妈和东正看见那些裸体画时气得浑身发抖，可做出的决定和他们当时的心情大相径庭。难道林黛真有什么魔力，只不过隔了一夜，就改变了现状。她知道这不是东正的问题，而是姨妈的主意。如果姨妈就此努努嘴说你们离婚吧，即使东正不愿意，也不敢违背母亲的指令。这是姨妈改变了主意啊。可姨妈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她想了很多，分析了很多，却理不出头绪，又不好亲自去问姨妈。因为她是有目的的。如果被姨妈看穿，反而变得被动，让姨妈觉得她是故意挑起事端，夸大其词，有可能做出于她更不利的决定。所以她要重新找到更有力的证据，才能促使姨妈重新拿主意。

心底无私天地宽。因为她有私心，有目的，所以她要更小心，更谨慎。

有好几天，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想，脑子里不停地叠印着那几幅油画，眼前闪现着林黛一丝不挂的情景。

她很漂亮，不但脸蛋娇好，身体也妖娆，这就是她生活的本钱。她想。那么她在嫁到我们家以前，是不是就靠这个本钱生活？她知道她家境不好，她很早就自食其力。她那么小，又凭什么自食其力？如果是一个容貌普通的女孩，有可能凭勤奋，凭力气，凭智慧吃饭。可她至今什么也不会，只有娇媚的容颜，窈窕的身姿，在现在的社会，这很容易换到饭吃。她做模特儿，做裸体模特儿，是不是还有更卑鄙的皮肉交易？即使她自己不情愿，又有多少色胆包天、有权有势的男人会放过她？这由不得她自己的。

这就是漂亮与不漂亮的区别。漂亮女孩可能很容易就找到饭票，可一个一个陷阱也在等着她。普通女孩虽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却是几分汗水几分收获。

突然她一拍脑门，何不就此写篇小说。这样一想，她呼地爬起来，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略一沉吟，啪啪啪打出几个字，《请问芳名》。

编故事是她长项。她倒来一杯葡萄酒，浅浅抿一口，就聚精会神地写起大纲。

一个涉世不深的富家公子在一本画册上偶然翻到一幅油画，从此不能忘怀。油画上是一位少女头带用野花编织的花环，神定气闲地采摘野花。远处，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少女脸上，使少女既显出无限的温柔和纯净，又有一些神秘的表情。

从此公子就在周围，在生活里寻找这样的女孩，自然寻找不到。也许是越找不到越想，越想越找不到，他病了。医生也诊断不出病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服家人带上行囊，从此踏上流浪的旅程。特别在野外，当看到开满野花的草地，他就逗留、等待，等待着少女的翩然而至。

过了几年，公子成熟了许多，虽然对这事没有释怀，却也没再执着。一次聚会上，他偶然看到一位娇艳的小姐，发髻上插着几枝漂亮的野花向他走来。聘婷身姿正如他幻想中少女的步履。他迎上去。他们侃侃而谈，彼此都有很好的印象，也有交往的意向。很快他们相亲相爱。

这时他已是家族生意中一位颇有权力的年轻主管。一项招标任务在即，各竞标公司纷纷出动，使出浑身解数巴结他，他不为所动。直到那个迷迷糊糊的晚上，他不知怎么躺在一间陌生的香阁里，窗边伫立着一位年轻女子，她穿着一件曳地长裙，头上带一个用野花编织的花环，举首望月，一张神定气闲、温柔纯净的脸上又有一些神秘的表情，和他一直寻找的少女一模一样，又好像有所不同。哪儿不同，他说不出。可能少女在采摘野花时，心里想着将献给的爱人，而这位女子在凝视明月，在思念远方的爱人吧。他没有多想，从背后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喃喃地说，我可找到你了，我可找到你了。

第二天早晨的招标会前夕，他收到一个信封，里面是他与那女子颠鸾倒凤的彩色照片，和一个公司的名片。一种受骗上当又追悔莫及的心情笼罩着他。当然那家公司如愿以偿。会后，他立即接到那女人要求庆贺的电话。他想都没想就怒气冲冲地去了。

仍然是那香阁，仍然是那女子，并无其它人和事。他静静等着她的解释。但她偏偏什么也不解释。除了美酒佳肴，她什么也不提。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自己一饮而尽。然后怒视着她问：你是谁？我就是我。她俏皮地答。请问芳名？芳名是我。逗了几句后，她袅袅婷婷地从里间拿出一本画册，翻到那幅《摘野花的少女》递给他。他惊愕地看着她看看画，惊人的相似。是你？是。她答。然后她依着他坐下，慢慢说道，知道你喜欢，所以我就来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好像真是画上的少女活了，她正注视自己，温情脉脉地眼神像要把他溶化。

没多久，他不顾家人反对与她结婚，过起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如此同时，他们家的生意却累累受挫。直到三年后，因一笔业务的失败，终于倾家荡产，血本无归。一天半夜惊醒，他忽然看到她又头带花环，穿着曳地长裙站在窗前，对着天上的月亮如释重负地说，完了，结束了。

什么完了，结束了？他突然问。她一把拽下头上的花环，往他身上一摔，又退下曳地长裙，换一套妖冶的服饰说，对不起，我们完了，结束了。什么我们完了，结束了？他一把拉着她莫明其妙地问。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的合影。他以为是她自己的艺术照。他不解地看着她。她解释说，我和我妹妹。你妹妹？他吃惊地问。再仔细看，仔细比较，从长相上看看不出两样，但表情有点不同。一个娴雅、文静，一个热情、妖艳。他指着照片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妹妹呢？我怎么从未见过？她夺过照片重新放进包里说，她死了。死了？是，死了，是你们家人害死的。说着她拎起包就走。

后来他了解清楚，当初自己迷恋画上的女孩，父亲便托人先找到画家，后找到那位模特儿。可惜当时他们找到的是姐姐。姐姐虽然也是模特儿，却与妹妹娴静的性格不同，而放荡不羁。接触了几次后，父亲无法容忍这样的儿媳，说好条件，给她一笔钱让她走。可姐姐收了钱，根本不理说好的条件，我行我素，一如既往。那一天本来是该她去见那位经纪人的，却因为第一天喝多了酒，妹妹就替她去了，结果出了意外。很快她就了解到实情，她就用妹妹的身份重又杀回来接近他，报复了他家。所以她说完了，结束了。

写到这里，柳心怡从头看一遍，忽然纳闷，怎么写成这样，这不是她想写的，她是想在故事中把林黛贬一贬，让人知道她既有可人的一面，也有妖冶、浪荡的一面，怎么写成一篇老套的言情故事。其实作家有时就这样，写着写着就不是自己原来想要表达的意思了。唉，她想，我连自己的故事都驾驭不了，又怎么能改变命运？她沮丧地站起来，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又倒一杯酒。她有写作时喝红酒的习惯，一是有种优雅的情绪，一是能提神，能让脑经转动得更快，更有灵感。转了一圈，她重新坐下来继续写。既然写了，就写个结尾，也算一段素材，没准哪天会用上。于是她想，结尾不可以太完美，像林黛那样的女人不配有完美的结局。

他重新找到她，对她忏悔他家人对她妹妹所做的一切，也表示理解她的行为。他说，为了记念夫妻一场，他想来个最后晚餐为他们之间的恩怨画个句号。他说得真诚又在理，不容她不信。何况他本身并没有错，错在他爱上了那幅画中人。她去了，却没再出来。

几天后，人们发现他们双双倒在一张床上，她身边放着那本画册，却少了一幅《摘野花的少女》。而他却紧紧攥着那张《摘野花的少女》，没有瞑目。

故事写完了，她深叹一口气。她忽然被这个结尾感动。人人都有自己的炽爱，可她的炽爱在何方？

每日处心积虑的想做月亮宫女主人，月亮宫似乎并不想接纳她，不然怎么会一次次地擦身而过。再说，这样在背后诅咒林黛是不是太过分。林黛没有得罪过她，也和她无冤无仇，只因为她是东正的妻子，就该受到诅咒？如果姨妈没有接纳她的念头，如果东正并不爱她，即使没有林黛，也会有张黛，李黛，刘黛，还是不会有她的位置，怎么办？

她茫然了。似是更清醒，似是更糊涂。她特别希望有一位她信任的高人此时为她指点迷津。她好累。这时她特别渴望有一位男人向她伸出双手说，别费心了，这里才是你的港湾。她想她会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投进他怀抱。

女人对女人的需要，只是一种安慰。女人对男人的需要，是一种庇护，一个寄托。没有寄托的灵魂，是无处安身的幽灵，是无根的浮萍。

她真的很悲哀。好像活这么大，还没有享受过一个男人真正的爱情。虽然在小说里她千遍万遍地呼唤爱情，写尽人问美好情感的缠绵悱恻，可那都是自己心的向往，不曾有过一次真正的体验，这是不是也是自己的一种失败？

人生之所以精彩，不能忽视爱情的点缀。没有爱情的生活，就像没有花朵的花园，尽管枝叶茂盛，又有什么吸引人的？

柳心怡痛苦地闭上眼，双手蒙着脸。这时姨妈和东正都没回来，屋里静悄悄，黑漆漆的，只有一盏节能灯放射着暗淡的亮光。

突然她一摆头，想，有什么可痛苦，有什么可悲哀的，我不正在努力实现我自小就期望的希望吗？我没有做怎么就知道不行？如果行呢，我不就是胜利者。现在是成败论英雄的时代，不在乎过程，不在乎手段，不在乎一切。没试怎么知道不行？

我堂堂一个文学硕士，一个小说家，竟然打不倒区区一个舞女？我五官端正，身体健康，符合一切追求者，胜利者的条件，我干嘛要放弃？如果我能胜利，不就靠上了港湾， 能享受男人的呵护，从此沐浴在爱河中。

她想只要搞定了姨妈就搞定了东正。要想搞定姨妈，只有拿出更多，更有力的证据，才能让林黛无路可走。她不相信林黛除了做裸体模特儿，就再没有其它可深挖的劣迹。她要试试看，一定要试试。林黛，请不要怪我，只因为是你挡住了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