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筱梅……在吗(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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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乘坐的客车经停筱梅她们那个县城火车站时，是深夜三点二十。

这一趟列车，就下了我一个人。

双脚站在月台上，望着午夜深空，望着这座小小的车站，感到了列车仿佛专门为我一个人停靠，心里还产生了些许阿q 式的优越感。

昨天早晨，我一大早就去了深圳火车站，可是，最早一趟经停我目的地小县城的火车，只有中午十二点半才有一班。

所以到了县城，正是午夜。

站台上只亮着两盏暗淡的路灯。夜风一吹，一阵凉爽带来了几分惬意。

走出车站，整个县城都是黑暗的，下半夜的大街上，没有一盏亮着的路灯。

这个时点，再去住宿有点儿扯淡，两只脚站在曾经的土地上，我又想起了五个月前从这里离开时的景况。那时候，春寒料峭，腹饥难耐，面对前途一筹莫展。现在，我不再那么穷酸，但我也不是一个铺张的人，去旅社睡两三个小时，花一夜的住宿钱，还是不上算。

我打算到候车室将就到天亮，天亮，我就第一时间坐车赶到筱梅所在的小镇。

候车室里又脏又暗，没有一个候车的旅客。一盏白炽灯泡在天花板上，像老人慵懒而又困倦的眼睛，昏昏沉沉的。

角落里躺着三个流浪汉，头发老长，饼在一起，看见我走进来，他们有的爬起来，有的昂起头，那几双眼睛似深夜里的幽灵。

我看了看手里提着的旅行包，有些些胆怯，还是不在这里了。

我来到候车室外，沿着站前那条曾经走过一回的大街，向城市的远方走去。

大街还是老样子，跟上次离开没有任何改变，坑坑洼洼，破烂不堪，路灯一律闭着眼睛。

我经过那家包子铺，又想到了店主，他曾经给过我两只包子，虽然包子是冰冷的，但它却凸显了一份人间的善良，人心的美好。现在，这间小店却大门紧闭，没有了主人的店铺空空荡荡，如果现在主人在店里，我一定如数奉还那两只包子钱。不，我会十倍、百倍偿还，那不仅仅是两毛钱的事情，那是一份沉甸甸的人间真情。

我再一次走到了街的尽头，跟上次一样，站在街头向远处望，远山和田畴都黑黢黢的，城市和乡村都模糊在一起。而我的心里，再没有了当时离开那会儿的迷茫和忐忑。现在的我，心里敞亮多了。

站了一会儿，我就往回走，夜色比此前稀薄了许多，有些人家的窗口，开始有灯光亮起来。

我知道，为生活奔波的人们，又要开始一天的劳碌了。

我没有再走回火车站，而是中途岔上了去汽车站的路。

天光大亮以后，市声就开始此起彼伏，赶早的人，上班一族，小生意者，还有那些上学的孩子，街道闹闹嚷嚷，夜间显得宽阔冷清的大街，顿时觉得热闹拥挤了起来。

当朝阳洒满这座县城，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我走进车站，坐上一班开往古镇的早班车。

这里到古镇，一天往来两班车，上午一班，下午一班。上午这班车七点二十发车。

我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指针终于指向了七点二十分，司机懒洋洋地打开思维，发动那台破旧的中巴车，加油门，挂挡，车子缓缓开出了车站。

想着再有一个多小时，我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筱梅了，心里不免一阵激动，呼吸和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

不料，由于车里没有几个乘客，开车的师傅并没有上路，而是在县城里兜圈子。他开着车兜圈，售票员伸着脑袋去车厢外喊客。

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有要走的迹象。

我心里的激动被司机兜圈子消耗殆尽。心里暗暗地想：要是这一车坐不满乘客，是不是它就这样一直转下去？

其中有一回，中巴转到太阳升大街，一个人影一闪，又隐进了人群里，那个人的身影，像极了筱梅。

再看，就再也找不见了。

不会这么巧吧？这么早，筱梅怎么会出现在县城里？一定是我心之所念，眼看花了，把跟她身材相近的女孩，错认成了她。

终于，在九点一刻，中巴车开上了出城的乡间砂石路。

不到十一点，中巴车来到了古镇的停车点，就是筱梅她们供销社前面的小广场上。

下了汽车，蓦然看见那几间开着门的供销社门市部，想着下一刻，就能见到日思夜想好多日子的筱梅了，我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心脏不可控地噗噗直跳。

我抬起头，想打量一眼我离开了五个月的小镇，来平复心里突生的紧张感。阳光沉厚地打在树叶上，那些飘洒着枝叶的绿树就成了古镇稀罕的风景，不规则地这里一棵，那里一排。树荫下坐着几个老人，闲适地在阴凉地里下着象棋。

两个人下棋，其余的人观战。

眼见着触手可及的供销社大门，我居然有些心虚，心虚得迈不动脚步。

人一旦活在爱情里，就容易产生这两种极端：远离的日子里，胆子特别大，什么冒险的想法都敢诞生；一旦接近了斯人，就胆小如鼠，就有了玻璃心，怕自己稍有不慎，会打碎那些被珍藏于心的美好爱情。

现在的我，就是这个心态。想想一分钟后就要见到筱梅，第一眼会怎么样，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如果……如果对方冷淡……不敢往下再想了。

我基本上是硬着头皮走进门市部的。

不逢集的日子，供销社并不会有多少购物的人。

柜台里，两个女人靠着柜台说话。

显然，这两个女人，都不是筱梅。

一个女人高个子，手里拿一团毛线，正在织毛衣。另一个年龄稍大的女人，手里捧着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跟高个子女人说话。

她们见有人走进来，以为是顾客。双双抬起头，目光投向我的时候，职业性地问道：“你要买……”

高个子女人停下了嘴里的话。

“秋天……？你是……来找筱梅？”

我顿时有了一种莫名的惶恐。她这样的问话，让我心里生出一种不详，脱口而出：“筱梅……在吗？”

“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