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获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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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完了故事，似乎也耗尽了谢迁羽的能量，他又闭上眼睛，身子倚在船舱壁上，张嘴喘气。

其实，他的故事并没有讲完整，只是中途被我打断了。

夜一分一分深沉，海风比昨夜大了起来，小船在海里晃荡的厉害，却找不见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没有办法驱赶心里的恐惧，也没有能力脱离危险，只能窝在小船上被动地煎熬。

这时候的我们，已经谈不到希望或者绝望，只能眼睁睁地等待时间从我们的身边无谓地溜走，而不留下一丝儿痕迹。

听天由命，这四个字，是我这辈子领悟最深刻的一个晚上。

只有听天由命，等待上天对我们的宣判，被救援，或者死在大海里。

此后，谢迁羽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中，高烧依然不退。他的嘴里，只发出一种声音，就是要喝水。

我已经陷入了极度的疲乏，但是却睡不着觉。

我试图闭上眼睛，大脑里就像有一窝蛆，闹闹嚷嚷，无法得到片刻清净。

…………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身边没有了大海，也没有了小木船，四周的墙壁雪白，我盖着雪白的床单，散发着医院里特有的福尔马林味道。

我的大脑有些断片儿，明明我们在大海上命悬一线，连梦都没有做一个，突然场景就转换到了医院。时间到了下半夜，四周寂静得没有任何声音，屋顶上亮着煞白的日光灯，灯管里发出细碎的哔哔啵啵声。

我努力回忆，希望能够打捞一点儿记忆，搞清楚我是如何突然从海里脱身，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我没有办法向别人打听，就连谢迁羽也不在，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我突然有一个疑问：谢迁羽，他现在还活着吗？他人在哪里？有了这个念头，我顿时慌乱起来。我想爬起来，可是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我想喊人，可是，夜色深沉，我听不见整栋病房里有任何人弄出的动静。

我的思维渐渐苏醒，渐渐活泛，那些不甘寂寞的意识的触须，偷偷跑出脑壳，满世界去寻觅关于我获救、关于谢迁羽下落的踪迹。

我只记得——

我们在海上，又一次迎来了东升的太阳。

本来以为没有机会再见到阳光了，因为夜里海风太大，潮汐的声音排山倒海，小船在海浪里荡着秋千，忽悠上去，被抛向半空，忽悠落下，掉到谷底，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我们的命运再一次被上帝无情地吊打，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在大自然面前，生命真的脆弱到不堪一击。有时候，你想抗争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我和谢迁羽都绝望地认为，我们将葬身于这个夜晚，再也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昨天夜里，小船里的食物和水已经用光，我已经无力到连想象的力气都没有了，思维渐渐不再蠕动，蛰伏在我的头颅里，毫无生机。

就在东方的朝阳照射到我们身上时，却没有像昨天早晨那样燃起希望，我意识模糊地失去了知觉……

我们是在这个傍晚获救的。

后来据听说，我们获救的地方是一个渔场，是一个渔民和他的工人救了我们。而这里距离我们出事的海域，相距已经七十海里。两天两夜时间，海浪把我们的小船推行到了一百三十里外。而我们坐在船上时，都没怎么感觉船在行走。

我不知道是晕厥了，还是饿虚脱了，只是感觉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在医院的病房里。

我想了解谢迁羽的情况，这辈子，我从来没有像今夜这么迫切地想打听过一个人。

因而，一夜，我都没有再睡去。

外面的日光，渐渐冲淡了屋里的灯光，我知道天亮了。

我下床向外面走去。

我一间一间病房查看，把整个楼层都查看个遍，也没有发现哪间病房里住着谢迁羽。

我越走心里越空，越走，心里越难过。毕竟，我们一起同生共死过，那天晚上出海的六个人，现在生还的，只剩下了我一个。尽管那几个人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但那是实实在在的几条鲜活的生命啊。而谢迁羽则是与我休戚相关，我在深圳的生存，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于他。何况他还是顾白尘的朋友。

这件事情，印证了一个生存法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的心空得厉害，脚步分外沉重。与其说在大海上时，心里更多的是恐惧和绝望，这会儿想到谢迁羽死了，更多的是那种兔死狐悲的苍凉和遗憾。

继而，我也为我以后的生存感到了担忧。没有了谢迁羽，以后我向谁拿货啊？没有货源，我在深圳这座城市还能继续生活下去吗？

还有，我不知道顾白尘爱不爱谢迁羽，如果他死了，顾白尘要怎样伤心呢？他们如果真的是情侣关系，她又要忍受怎样的痛苦？

我一边彳亍而行，一边心里嘀咕。

一个护士走到我身边，探寻地问：“哎——你是二十三床的病人吧？不在你自己的病房里躺着，在这里瞎转悠啥呢？”

我想向她打听谢迁羽的下落，嘴巴张了张，一时不知道怎么向她打听，人家也不知道谢迁羽是谁？有没有来过他们医院，活着还是死了，在哪个病房。

人在决定放弃一件事情时，总是会表现得垂头丧气。

护士见我欲言又止，问：“你是在找你那个同伴吧？”

我站住脚步，目光一下子亮堂起来，直直地看着她。

“他受了外伤，又患上了肺炎，在三楼内科病房住院，跟你不在一个楼层。”

“他没死？还……活着？”

护士对我点点头，“没有。怎么，你以为他死了吗？快回你自己病房去吧。等一会儿医生查房，你没有什么大碍，就可以过去看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情绪一下子失控，眼泪哗哗从眼眶里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