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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五十七章：阿乔死了
我不敢有丝毫马虎，把谢迁羽移到浅浅的船舱里。
可是，阿乔的身体占据着船舱，船舱里就那么一点儿空间，根本盛不下两个人，何况，谢迁羽的个子又那么高。不是盛不下，是两个人躺着，就得挤在一块儿。
“乔哥，你往旁边挪一挪。”我对阿乔说。
他还是没有动静。
谢迁羽惊慌失措地说：“秋天，阿乔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我立刻紧张起来，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会不会死了呀？
歇息了一会儿，谢迁羽在船舱里摸，摸了老半天，举起来一直手电筒。
他打开电筒，照见了阿乔后背和耳朵后面的两个血洞。洞周围的血迹已经发黑，凝结。
果然，阿乔死了。
显然，阿乔是被劫匪开枪打死的。
一切复归平静以后，我的心里却是一阵阵后怕。如果当时不是谢迁羽抓住我的脚，把我拖进海里，那个穷凶极恶的蒙脸男人，会不会也对我开枪，杀人灭口呢？
在整场抢劫事件发生以后，最胆小怕死的就是阿乔。最后，他的妥协，并没有让他保住性命。也许他勇敢一些，像刀叔那样，说不定能落下谢迁羽这种结果。至少，为自己拼一把，即使是死了，悲壮的死，总比这样窝囊送命让人高看一眼，自己也少些委屈。
“阿乔的水性非常好，本来，他可以跳海的，可惜了，这些歹徒太丧心病狂了。”谢迁羽惋惜地说。然后，他又喃喃地说，“可能，他是舍不得他的船吧。”
后来，谢迁羽向我介绍，阿乔以前也遇见过海盗，但都没有对他这个摆渡的人下手。不知道这次这些人怎么这么凶残，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也许，是他们也搭上了四个人的性命，杀人报复吧。”谢迁羽自言自语。
现在的船上，还有四个人，两个活人，两个死人。
看着这两个跟我们已经阴阳相隔的遗体，刚刚那些凶残的画面又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有些崩溃。
“谢哥，看着他们，我害怕，我要发疯了。”
谢迁羽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就当他们俩睡着了。”
“可是，这……到处都是血啊。”我愈发心惊肉跳，说。
谢迁羽闭着眼睛，就躺在阿乔的尸体旁边，他们俩的身体，是挨在一起的。
我能感觉到，谢迁羽心里也是害怕的，不然他不会闭上眼睛。
他不言语，我知道平时他的话就不多，我也学着他把眼睛闭上。
可是，一闭上眼睛，那血淋淋的场面就呈现在我的眼前，呈现在我的大脑里，挥之不去。
我不敢闭眼，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大海，看着海面上那些翻涌的波浪，感知着海风不大不小地从身上吹过，还能分散一点儿恐慌。
可是，我不敢低头看我们的船舱。
“谢哥，你是不是跟他们很熟啊？是想把他们带回去吗？”我问谢迁羽。
我突然想到，要是这样不停地跟谢迁羽说话，也能分散我很多惧怕心理，我们说着话，让我觉得我们两个人还活着。谢迁羽闭着眼睛，沉默，仿佛也是一具尸体，搞得我们这个小船上更加阴森可怖。
“是的，我们打交道不止一年了。可是，我们没办法带他俩回家。”谢迁羽不睁眼，闭着眼睛说，他的语气，低落，也十分虚脱。
“那怎么办？”
“把他们扔到海里。”
“我们现在就把他们扔下去吧，我看着他们，心里瘆得慌。”我完全没有其他想法，就是一分一秒也不愿意跟两具尸体在一起。
“让我再陪他们一段时间。”谢迁羽面露痛苦之色。
我听出了谢迁羽的不舍。可能因为太害怕了，我不理解谢迁羽，人都已经死了，陪在一具尸体身边，有什么意义呢？
“你是舍不得吗？那为什么又说不能带他们回去？”我尽量找话跟谢迁羽说，以减少我心里的恐惧压力。
“我们带他们上岸，能说得清楚吗？”谢迁羽说着，睁了一下眼睛，很快又闭上了。“如果遇上政府部门的巡逻人员，我们更加说不清楚。犯上哪一条，我俩都得把牢底坐穿，一不留神还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说完，谢迁羽好像恢复了一些体力，坐起来，打着电筒寻找什么。木船就这么小，他不说，我也不知道他在翻找什么。
然后谢迁羽就不淡定了，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颤抖地问我：“摇把和船桨都不见了，我俩怎么上岸呀？”
我没有理解他说的话，也不知道大海暗藏的凶险。为了能跟他说话，我接过来问：“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我看你脸色不好，伤重不重呀？坐下来歇着吧。”
谢迁羽吃惊地瞪大眼睛看我，说：“你知道没有摇把，也没有船桨，我俩就没有办法上岸，等到大海涨潮了，我们一样会死在海里的。”
我被他的话吓住了。我们折腾了这么久，最后还是死路一条，那还不如当时被劫匪开枪打死呢，少受后来这么多罪，少许多担惊受怕。
谢迁羽又沉默了，他挪了挪身子，将后背靠在船舱板上，让自己舒服一点儿。
海上的风大了起来，浪花拍到船体上，溅起二尺多高的水沫。我坐在船板上，越来越冷。
海上的夜，还是那么寂静，寂静得耳朵里只有风过海面掀起的波浪声。
我却不敢下到舱里，我不敢靠近阿乔的尸体。
自从谢迁羽说出我们没办法离开后的凶险，我再一次不淡定了。
我在黑暗中看着谢迁羽那张板起来的驴脸，没有表情，不知道这是他的淡定，还是因为绝望而无能为力。我猜测着他心里的想法，同时也在心里思考着怎么自救。
这时候，我多么希望天快点儿亮啊，天亮了，我们就会被人发现的，被人发现就会获救了。
可是，海上的时间过得好慢。
这一场海难，昨晚谢迁羽从家里把我叫走起，我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事实上，时间还没有过去七个小时。
这时候。我都开始怀疑海上的时间跟陆地不同步。
我一点一点儿陷入了绝望，比面对抢劫发生时、比听见那些枪声响起时还要绝望。
那时候，人在突发事件中，在激情下，爆发的恐惧迫切地希望找到一个逃生的出口，容易被意识转移。而现在，冷静的大脑在清醒的意识里一分一分煎熬，而死亡又是那么真切地等在前面的必经之路上，这份绝望才真正残酷，残酷到你后悔曾经为了希望而所做的所有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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