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六话 神秘真炁
张至简张真人应该没读过这样一句话“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the impossibles , whatever remains , howeverimprobable , must be the truth”但是他还是做出了相同的判断。顾震应该是知道这句话的中译版为“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掌教失踪案”的唯一嫌疑人,虽然这个结论在一众道士看来也站不住脚。
掌教仙师失踪了?然后问我一个差点把命丢了的砍柴仆役知不知道内情?你是看不到我泛着殷殷血迹的右腿吗?还是说你看不到我腿上那个扎眼的、奇怪的死结?顾震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难得的”被侮辱了,一时间哭笑不得,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
珏灵在人群中默默注视着他,适才几位师兄出现,也是一脸懵逼地看着地上的顾震和那摊凝固的血液,而顾震颇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反正有不止一位女冠看到自己现在的落魄样子了,已经寄了?那就开摆!
“呃道长讲这些话可有什么依凭?”顾震从牙缝里冒出这么一句。开什么玩笑?欲加之罪也麻烦给我安个像样的罪名阿喂!
张至简被顾震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其实并不相信只是一个普通人的顾震会和澄明子的失踪有任何关系,但发现澄明子失踪时,山上仅有顾震一人不知所在,只说是外出打柴。更何况待道士们顺着可疑的血迹发现顾震时,他正拖着一条伤腿,好整以暇地躺在湢室的地上,而且据说事发之时师妹珏灵正在沐浴净身如此紧要关头,他作为掌教突然失踪后的第一责任人,有义务怀疑任何人,乃至他自己都是被人怀疑的对象。
“是的,我没有任何证据。”张至简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他负手踱了几步,脸上是顾震从未见过的认真“我碧霞观乃是玄门正宗,天下道门之表率,断不会污蔑你的清白,现在,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张至简上前一步,凝视着顾震的双眸“你说你遭遇刺杀,可刚刚二师弟来报,说现场只有一地四散的木柴,并无什么打斗的痕迹。你说你受伤流血不止,跨墙逃命,可观外和墙上并无血迹,反而是院内血迹斑斑,这些,你作何解释?”
这次轮到顾震一脸懵逼了。
“不应该啊,”顾震眉头紧锁,“张道长,我说的句句属实,可以对天发誓的!”张至简何等身份,既然他说观外和墙上没有血迹,想必多半是真的,何况光天化日之下,有无血迹众人一看便知。
或许是那刺客见行刺不成,仔细处理了现场?顾晨摩挲着下巴,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其实张至简也在心中盘算着这种可能,但目前局势微妙,他不可能主动为顾震开脱。
“对了”张至简突然想到珏灵适才所语,他看向自己的小师妹,求证一般道:“珏灵师妹,适才你为他输送真炁时,感觉到他体内有不明异动?”
这话其实是说给在场的众道士们听的。
“是”珏灵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起伏,仿佛湢室里的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既是如此,顾震,我欲用道家上乘能力替你检查一番身体,你是否真的无辜,我们一试便知。”张至简负手而立,语气不容置疑。
顾震耸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事实上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力,他看着张至简走到自己跟前,胖乎乎一只大手铁钳般放在自己的左肩上,顿时感觉像被山罩住一样,动弹不得。紧接着,一股股中正醇和的内力涌入自己的周身经脉,顾震心知自己洗刷嫌疑就在此时,便屏气凝神,等待张至简的内力检查结束。
张至简的内力沿着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这八奇脉运转,一路畅行无阻,和没练过武的常人别无二致顾震只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好像在泡温泉一般。
一切都很正常。张至简停止了内力输送,旋即内视己身,突然发现症结所在。
“顾震,接下来我将用‘日精真炁’探查你的心脉,你可愿意?”张至简沉声道。
“仙长请便。”顾震略一拱手,全然不明张至简言语中的含义,从顾震脸上流露的真情不难看出,他对刚才的检查仍意犹未尽。
张至简心中了然,饶是他修养不俗也禁不住笑了出来,“小子,方才我探查你周天穴位,虽无异样,但经脉络脉之宽,远超常人,若非所习武学之故,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张至简看着顾震,似笑非笑,“你根骨绝佳,是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
在旁的道士暗暗心惊,能让大师兄都忍不住夸赞的资质,绝非寻常人物所能媲美。
“也罢,”张至简挥动宽大的青兰色袍袖,纵使他身躯肥胖,但衣带飞扬间自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你且听好。”
“道不远,在身中,物则皆空性不空。”
“性若不空和气住,气归元海寿无穷。”
“欲得身中神不出,莫向灵台留一物。”
“物在身中神不清,耗散精神损筋骨。”
“神驭气,气留形,不须杂术自长生。”
“术则易知道难悟,既然悟得不专行。”
“所以千人万人学,毕竟终无一二成。”
“神若出,便收来,神返身中气自回。”
“如此朝朝还暮暮,自然赤子产真胎。”
看着顾震似有所悟的样子,张至简喜道:“小子,你可是听明白了?”
顾震揉了揉眉心,不觉苦笑,“仙长所唱,佶屈聱牙,小子听了后有点脑壳疼。”
“肉眼凡胎,岂识仙家奥妙?”灵堂外一声断喝,稳住了张至简差点栽倒的身形。
瘦高道人迈进堂内,冲着上首的张至简打个稽首“淳和师兄,李至纯前来复命。”
张至简道号“淳和”,他也迤迤然还了一礼,“辛苦纯阳师弟了,不知结果如何?”
“有愧师兄托付,只查明顾震从南朝而来,观其平日里行径,似非正常人行事,而且他似有脑疾?”说到最后,李至纯把“脑疾”二字咬得格外重。
其实张至简心道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来,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只见他徐徐颔首,道一声“好”。
“不知师兄为何唱起师傅所做之大道歌?”瘦高的李至纯杵在原地,在顾震眼里活像个门闩成精。
张至简把事情一一说明,总结道:“我刚要和他言明正经奇经之妙,师弟便回来了,差点忘了正事,呵呵。”
李至纯神情冷淡“此人虚实,一试便知,还请师兄先探查,后惜才。”
“师弟所言有理,”张至简把手重新搭在顾震肩头“小子,之前珏灵为你输真炁时,你命悬一线,气血虚弱,真炁入体自然是救了你一命,现如今你已经从鬼门关打了个来回,你若修习过武学之道,此时正是真炁全力运转之时,异种真炁如若进入,只怕是前狼后虎,性命危在旦夕了!”
顾震没有一丝犹豫“小子愿意一试,虽死无憾。”
张至简微微一笑,傲然道:“有我坐镇此地,自不会伤了你性命,如果你是一块璞玉,这日精真炁更不会伤你分毫。”说罢手上便迸发劲力,神功自行运转。
珏灵怔怔的站着,瞳孔里倒映着顾张二人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与上次不同,当张至简的日精真炁不讲理地涌入体内,顾震立时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说不出地难受,吸入呼出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火焰,体温越升越高,汗水不一会便浸透了衣衫。
张至简此刻对顾震已然生出了爱才之心,手上对真炁的控制更是全神贯注,他从手太阴肺经开始,沿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至足厥阴肝经这十二正经运行一大周天后,又马不停蹄地沿奇经八脉运行一小周天,待张至简睁开双眼,脑门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
顾震其实已经痛得几近昏厥,只是受制于张道爷势大力沉的一只铁手,才动不了分毫,要不然早就满地撒泼打滚要死要活了,当张至简甫一收回手掌,经络内真炁相冲,顾震蓦地失去了意识。
“他没死,”若是没接到一个道士递过来搀扶的手,张至简恐怕已张倒在地,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此子身份有些怪异,但和师傅失踪一事应无关联,”接着目光飘向瘦高道人“纯阳师弟,且麻烦你留他在观中,好生照料;另外,诸位师弟师妹,师傅失踪一事,事关重大,万勿走漏风声。山上不是有刺客出没吗,这两天就组织人手严密搜罗各峰,对外就称是抓贼吧。”
李至纯等人领命,依次退下。
看着顾震被架出去的身影,张至简脑海里渐渐浮现出适才凶险的一幕:当他的日精真炁运行至四神聪、神门、神阙、神庭和本神五处穴位时,明明脉道通常,却怎么也无法通过。他好奇心起,执意强突,便被一股不知在哪冒出来的神秘之炁绞杀殆尽,他心中震怖,甚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却发现那无名之炁只针对强闯进穴位内的日精之炁,并未主动进攻穴位外的异种真炁,这种闯入——被剿灭的过程整整重复了五遍,待张至简收手时,一身精湛内功已去了三成。
站在法相庄严的三清道祖像前,张至简的脸上不由得爬上一道苦笑,那样霸道绝伦、刚猛无俦的真炁,在他的印象中,这世上只有一人能够办到。
他也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但多年前他效仿诸子先贤云游天下,在北海与歹人缠斗厮杀,不意遭逢算计被打成重伤,若非幸得那位萍水相逢却肯施以援手,恐怕今日他这碧霞观大师兄之位,早已是别人的了。
日轮西沉,阳光消散,张至简坐在蒲团上,似是神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