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此岸(1/1)

首发：~第23章 此岸

随着塔克面前的朗姆酒见了底，窗外呜咽的风声也逐渐平息。

“见鬼，这天气来的快走的也快。”塔克把酒罐翻过来倒干净了瓶中最后一滴液体，又在杯子上面使劲抖了两下才恋恋不舍的把酒瓶放回桌上。

酒保走过去把门上的猫眼拉开，简单环顾四周后打开了酒馆的门。

外面的风已经差不多停了，只是天还是灰蒙蒙的，就像小麦成熟后的颜色沁到天空中一样。

“小时候我爸带我回家时候经常遇上沙尘暴，有一次给他斗笠都刮没了。”银镯在坐箱上歇息，笑着回忆以前的故事，“不过也没有这次的沙尘暴大，刚才真是喂了我一嘴沙子。”

银镯看着酒馆门上的银铃，那是每个酒馆的标配，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会发出动听的声音。

据塔克先生所说，那是会让人精神放松的声音，听到银铃声就如同闻到酒香一般。

“好了，出发吧。”塔克把空的酒瓶随意扔向角落的一个垃圾桶里，一道完美的弧线，但是没有扔进。

那个垃圾桶早就满了，却也没有人收拾，里面塞满了空酒罐和一些其他的废品。

脚步声腾腾作响，一个忍者警卫急急忙忙的从楼上下来，直接翻身到吧台后面找酒保耳语了几句，那个佝偻男人的冰山脸在某一瞬间变得疑惑而震惊，但是他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个细节被细心的忌子发现了，她觉得这里突然变得不对劲。

那不是单纯的震惊，那是弈士棋差一招的表情。

酒保朝警卫点了点头，向后摆摆手示意他回到楼上去，抬起了眼皮打量了一番店内的四个人。

自从踏入这个酒馆开始，这个酒保就没认真看过他们，因为他一直佝偻着背盯着地面，很难看清他的全脸。

“四位先不要着急走，请留步。”就在忌子已经半只脚踏出酒馆门槛时，那个酒保突然说了话，语气还是那么低沉。

忌子的脚尴尬的悬在半空中，出也不是，收也不是。

“有什么问题吗，老板。”流放回应。

“刚刚那个蜂巢人给我毛皮有问题，我怀疑你们不是从合法动物身上取下来的。”酒保不紧不慢的抬起头看着塔克，“请你们到楼上去确认一下，现在。”

这分明是一个借口，忌子心想。

在沙漠当了这么久的酒保，来走私货物的人千千万万，他怎么可能会连骨狗的皮都认不出来？况且大地无主，哪来的“合法动物”一说？

“嘿呦，这您可冤枉我，这可是纯纯正正的骨狗皮。”塔克打了一个酒嗝，痞里痞气的说，“您不会想耍赖吧，可是我这酒都喝完了，您有本事让我吐出来？”

酒保面对明目张胆的挑衅没有生气，而是也换了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

“我说迷路的蜂巢人啊，在温暖巢穴里长大的小蜜蜂怕是没见过沙漠的野兽。”酒保也开始了嘲讽，“说来巧了，我楼上就有一只骨狗，前几天刚抓的，我不信这么干净利落的皮是你用那细胳膊剥开的，除非…”

“老子这就给你示范昂，短鼻子的小白人。”塔克骂骂咧咧，“老子打猎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圣国的哪个寺庙里念经呢，奥克兰的门外狗。”

塔克气冲冲的拔出刀直接转头回了酒馆，在忍者警卫的陪同下上了楼。

银镯怕塔克醉酒出事，紧紧跟在他后面。

酒保确认塔克到了楼上后，又走到忌子面前看着忌子。

“你们肯定被这个蜂巢人骗了，沙克姑娘。”酒保的目光越过忌子看了一眼门外，“万一那张带着外骨骼的皮是你同族人的呢？你不怀疑一下吗？”

“花言巧语，你就是想把我们骗到楼上。”忌子摆出来战斗姿态，“别想骗过我的眼睛，狡猾的平皮人。”

流放话不多说一拳打向酒保的脸，但是酒保立即躲闪，虽然他弯着背视野不好，但是仍然能预判流放一拳一脚的攻击。

两个忍者警卫见状连忙上来帮忙，他们架住忌子，控制住了她拿刀的那只手，酒保精准闪身到了忌子背后，跳起来一掌拍向她的后脑勺，随后抓住忌子的肩膀，用忌子的身体做了跳板直接用机械臂一肘击向流放的后颈。

看似体态虚弱的酒保动作竟行云流水般熟练。

忌子眼前一黑，在意识飘走前她听见了流放的身体轰然倒下的声音。

妈的…又要开始了…怎么又晕过去了…

耳鸣声将忌子包围，她看见了一条金色的河流。

就只有一条河流，其他什么都没有。

而在彼岸，忌子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太阳暴晒着她的肌肤，简直要把稚嫩的皮肤融化掉，她跪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前，脚腕处上被人拴上了脚铐，沉重的铁链让年幼的她每走一步都极其艰难，太阳晒得脚下的沙子热气腾腾，身边是炼狱般的声音，哭喊，训斥，鞭打。

“这就是重生的意义！让你们好好的侍奉奥克兰之主！”

“被染黑的女人！”

“好好干活！这能让你的灵魂脱胎换骨！”

她拿起了脚下的镐子机械的敲击着眼前的石堆，重生镇的风吹着热浪刮过忌子的身体，身上的破布几乎不能遮盖身体，但这是她身上唯一的遮羞布了。

肚子里感觉空空的，没有一粒粮食。

她虚弱的手臂很难挥动手中的镐子，她双掌被粗糙的木棍磨破，木刺扎进了手心，流出的血液染进了木头。

她实在不知道生的希望在哪里，太阳不留情面的侵犯着她羸弱的身体。恍惚中她只感觉腹中一阵反胃，突然嗓子眼一紧，扶着石堆呕吐起来，却只吐出来了一滩清水。

“女人就是弱小！你这样怎么才能获得新生！”圣骑士的公鸭嗓在耳边响起，他提着她脖子上的铁链将她拎起，半拉半拖的把她拽回一个房间。

“好好…工作…我才能…”她翻着白眼，像一只小鸡一样任人摆布。

“告诉我，你是什么！”圣骑士把她锁进笼内，拿出一本《圣火》开始讲道。

“我是…我是…”她意识不清醒，瘫在笼内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你是野兽！是需要信仰和圣光拯救的女人！是需要奥克兰来净化的恶魔！”圣骑士拽紧了她脖子上的铁链狠狠往回拉，她的脸一下子撞到了笼门上，“跟我念！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有饭吃！”

“圣光…我是…野兽…奥…”她被粗暴的撞击彻底敲昏了大脑，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就是重生镇，这里的人没有名字。

也许她会死在一个石坑中被太阳烤成肉干，也许她会在绝望的黑夜中染疾而亡。

饥饿，疲惫，困顿，无时无刻在抽丝剥茧般侵蚀她的灵魂。

在此岸，忌子惊恐的盯着彼岸中的自己经受这一切磨难，她尝试张开嘴却说不了话。

周边是无边的黑暗，嘴里是无声的呐喊。

漆黑中一双手摸向忌子布满泪痕的脸，心酸而又坦然的在她耳边轻语。

“…看到了吗…姐妹，那个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