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宫（六）(1/1)

首发：~第37章 宫（六）

传闻愈演愈烈，很多人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随着事态的发展，昭阳殿的处境越来越堪忧，就连御膳房的太监宫女都斜着眼神看人。

贵妃所居住的凤椒殿门庭若市，每天都有各宫娘娘前去聊着家常，就连宫外的诰命夫人们都上赶着巴结。

对于这些传闻，皇帝陛下没有多做解释，也许是他的授意也说不一定？毕竟宫里人人都知道皇上十分不喜这位皇后娘娘，要不是先皇赐婚，恐怕两人都毫无交集。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上早就有了废后的意图，但又顾及着人臣。才一不做二不休的让皇后带着年幼的太子殿下前往北域充当人质，以求天下太平。

皇上本来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远在北域的皇后跟太子说不定早就被折磨死了。他不在乎这两位的死活，对于他来说，当初跟皇后的结亲不过是为了利益而已。

他本打算立贵妃为皇后，二皇子为太子殿下。哪料到在这节骨眼上，皇后竟然悄无声息带着太子殿下回朝，事先一点风声也没有传来。甚至没有让人派送他们，全凭两条腿从遥远的北域跋涉而来，给人一个措手不及。

北域那边也没有传来任何风声，好像这两个人质是死是活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运气好的话能平安走到黎阳王朝的版图，运气不好的话在半途中被人劫杀，尸体最终化为污泥，消失不见。

皇后回朝这么些日子，皇上只装模作样的来看了几次就不了而之，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把这么多年的辛酸生活化解掉。

皇上走后，顾沅从屏障后面走了出来。她手里端着一碗药，热气顺着平面袅袅升起，一股浓浓的药苦味。

杨淑贞低声咳嗽着，闻着那药味眉头微微一皱，但最终她还是接过来捏着鼻子一口饮尽。

她喝完之后顾沅赶紧把蜜饯端上来，撒掉嘴里的药苦味。

杨淑贞的脸上依旧苍白，整个人病殃殃的躺在软榻上，头发上戴满了珠翠，却显得苍白无力。

她抬眸看着顾沅，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容，“这些日子还要多谢顾姑娘，自从你来了之后阿河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总算有点少年该有的活泼。”

顾沅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是殿下的年纪本来就小，多逗他几下就好了。”

杨淑贞欣慰的笑了笑，她捂住口鼻咳嗽了几声，“咳咳咳咳咳咳……顾姑娘，请容本宫自私一回……”她定定的看着她的双眸，眼角逐渐泛红，“阿河以后就交给你了，等他长大成年以后你就可以出宫了。”

顾沅听这话，什么也感觉不对劲，她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杨淑贞抬手制止了她，一滴眼泪无声无息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本宫记得阿河刚生下来的时候，小脸皱巴巴的，像个老翁一样。本宫父亲却爱不释手，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后来啊，阿河越长越好看，三岁便能做诗，六岁提剑杀人，成了宫里佼佼者。当年谁不称赞太子殿下的博学多才。本宫父亲很是欣慰，每次进宫都会抱着他转个不停，甚至为了哄他开心，甘愿当牛做马的陪他玩。”

可能是说的太多的原因，杨淑贞的精神力渐渐匮乏，但她还是强撑着，把剩下的话继续说完。

“可惜好景不长，父亲突然死于意外，连凶手是谁都没找到，母亲伤心欲绝，在一个雨夜悬梁自尽。”她脸上的泪水越聚越多，顾沅把手帕递了上去。

杨淑贞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却什么也平复不掉内心的伤感，她哽咽着说：“恰巧皇上刚登基不久，北域举兵南下。皇上为了求和，让本宫带着年幼的阿河前往北域充当人质，更是每年上供黄金万两，割地称臣纳贡。”

“在北域的那些年，阿河受尽折磨，小小年纪更是跟着本宫干着粗活杂役。但他从来没有抱怨过，甚至会懂事的把所有粗活都干完。”

“是本宫害了他，也是本宫没有本事保护好他。”杨淑贞掩面哭泣着，泪水顺着手掌滑落，落在昂贵奢靡的狐狸裘毯子上，归位平静。

顾沅站起来拍着她的后背，用这种方式无声的安慰她。

门外站着的贺寻澈攥紧了拳头，他不怕被人耻笑，更不怕被人凌辱，只怕他的母后伤心难过。

韩緔默默的站在身后，他低头看着面前这位太子殿下，心里分外复杂。他是孤儿，从小无依无挂，进了宫后被其他宦官欺负凌辱。他们在他身上所有践踏着，完全不把他当成一个人。

要不是有皇后娘娘的恩赐，他或许已经死在了宫里的某个犄角旮旯里，无人问津。

他不识字，更不懂的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人欺他一时，他便欺人一世。这些年来，他努力的往上爬，终于爬上总管大人的位置。早些年凌辱过他的人他一个都没放过，让那些人活在水深火热当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后娘娘对他有恩，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竭尽全力的保护好太子殿下，就算与坐在龙椅上的人作对也在所不辞。

杨淑贞说了这许多，终于感觉疲乏了。顾沅扶她到寝殿休息，小心翼翼的把被褥盖在她身上，这才缓缓的走了出去。

到门口的时候，就见到了门外的两人。三人对视一眼，皆沉默了下来。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后这次是真的病了。不是感染风寒，而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虽然她每天都强壮自己的身体无恙，但她的脸上越来越差，皮肤已经暗淡无光。身体渐渐羸弱，最初的时候每天还能出去走几步。现在只能每天呆在寝殿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后宫里的其他嫔妃会经常来看她，说上几句话之后就会离开。不知是来打探虚实的还是别的什么？

贵妃会吩咐御膳房的人每天熬制补药送来昭阳殿，但每次都被贺寻澈拦截下来倒掉。尽管如此，贵妃依旧会派人送来，每天不落。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刚一回朝就重病在身，很多人把它归结于早些年的心力交瘁。这一下子全部爆发了出来，才会染上重病。

但顾沅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她看见过贺寻澈把屋里的熏香全部换掉。而那香是皇上亲自赏赐的，为了慰藉皇后娘娘这些年所受的苦楚。

皇上把熏香亲自交给她的时候，皇后娘娘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最美好的时刻。却不知，最是无情帝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