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26章 良缘与否
对于这桩婚事,谢瑾多少还是有些诧异的。
毕竟,先前那一遭他曾向梁后明确表示过自己无意娶妃,言语之间也只说无意于程映安。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并非只因为宛言曾经就此事与他谈过,也因为他觉得程映安的确是个好姑娘,嫁给自己无异于跳入火坑。
即便外人觉得他身为皇子,一时风光无限,甚至可以与谢珏分庭抗礼,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嫁给他绝对算不上是一件好事。以他真正的身份,以他多年来的筹谋,难保有朝一日不会身陷囹圄,成为阶下之囚。
可是没想到,兜兜转转,竟还是得了这一道赐婚两人的旨意。
其实细想想,这其中的关节也不难厘清。
谢瑾知道,梁后自来便十分中意程映安,早早地就属意她为未来的慎王妃。
这一次,眼看谢珏如此风光,而他的处境堪忧,故而梁后便亲自向梁帝请旨,赐下了这桩亲事。其实说到底也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他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时常照顾着。
想到这一层,谢瑾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即便那日他在玉坤对梁后出言顶撞,即便他说下那等无情无义的话,可是在梁后的心里,却是真的心疼他这个儿子,仍旧想着替他物色一门绝佳的亲事。
故而千挑万选,即便他已说明对程映安无意,可梁后仍旧选了程映安为慎王妃。
虽说程家不是什么极为显赫的门第,但好在程映安的父亲程经国为官清廉,踏实肯干,程映安本人平素也是温文懂事,贤淑端庄,这门亲事也不失为一桩良缘。
更有甚者,梁后也见过她几次,自然也隐隐瞧出她对谢瑾的几分心意,此番一来为成全她的心意,二来也为了谢瑾能够娶一个真正喜欢他的人。
是以,梁后此番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程映安的心思梁后瞧出了几分,谢瑾自来聪明,也十分洞察,又怎会半点也瞧不出呢。
身在皇家,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他也从来没有奢望过能有一知心之人。先头对宛言,他曾有一争,可如今眼瞧着宛言不日便要嫁作太子妃,他那份心思也冷了几分。
本来不管娶谁他也无所谓了,只是若那人是程映安,他心里到底还是不大情愿。不为别的,只因不想带累她罢了。
只是,如今圣旨已下,覆水难收,他也不愿再为此多耗心神了。
思及此,他心下烦躁,也不愿再提此事了,只道:“如今谢珏加封太子,册封大典未行,太子太子妃成亲大典亦未定下,我的婚典自然还需往后延延,此事倒也先不必担心。”
见他都如此说了,陈彦虽然还有些话说,可也知道这事是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他原本还指望谢瑾能够借着亲事与哪位高官往来,如今也已然没有机会了。那位程大人,可不是那些钻营之辈,即便结了这门亲事,以后遇事恐怕也不会相帮。
虽然自己心中仍有计较,可是陈彦也看出了谢瑾的心思,故而也只是默不作声,再不就此事多作言语。
却说谢瑾这边有些为这桩亲事头疼,宛言那边也高兴不起来。
虽说她得知谢珏荣登太子之位,又接了赐婚御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的确是落了地,可是一想到程映安和谢瑾的婚事,却怎样都不安心。
若是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如今已经知道谢瑾的野心和曾经使下的计谋,她自然不会同一开始那样觉得这是一桩天赐良缘。
因此,思前想后,心中仍旧是十分担心,故而在院中待了半日,宛言还是起身去了程府。
程映安这些日子一直在家中甚少出来,流溪引着宛言到落梅轩门口时她还如往常一般,顾自在书房作画。
瞧她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宛言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却还是忍不住开口唤道:“程姐姐。”
见是她来,程映安微微诧异,忙放下手中的笔迎了上来:“你来找我却也不着人通报,我该出去迎迎你才是,流溪这丫头,如今可是越发惫懒了!”
宛言笑笑,抬步进门道:“姐姐别怪流溪了,是我不让她打扰的。我就是怕你麻烦,这才自己进来了。”
程映安看着她难得上门来找自己,一想到近来梁帝的几道旨意,不由问道:“我可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日来此,可是为了赐婚一事?”
宛言原本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可见她这般爽利,反倒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故而也不作扭捏,一时便道:“姐姐,若你不愿嫁他,或许我们还可以想想办法。”
程映安闻得此言,略弯了弯唇角,只让宛言在一旁的梨花木软凳上坐下,这才摇了摇头道:“我怎会不愿嫁他,从始至终我对他的心意一如既往。”
听她这样说,宛言心中暗道不妙,面上亦更是担忧:“可是……”
她犹豫了一下,迟疑再三还是道:“近来这些事情,姐姐或许早就看出来了,那位慎王殿下并非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先前有些事情,因为总有顾虑,所以我没同你细说。”
她顿了顿,索性也不再隐瞒什么了:“谢瑾曾经在背后使过不少手段,手上或也沾着不少无辜者的血。他更是数次对我起过杀心,虽说最后到底没有狠下心肠,可是我还是觉得他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更何况,谢珏还查出他似乎与前朝势力有些勾结,我心里实在担心。若非如此,姐姐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我自然高兴,可我只怕他带累了你。无论怎样,我都不想你受到伤害。”
她这一番话可以说是毫无保留了,甚至连那前朝势力的事情都一同说了出来。
程映安闻言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短暂的沉默过后,她长叹一声:“言儿,虽说他面上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在意他的时间久了,我自然也能瞧出他的几分心思和野心。”
“你说他手染鲜血,我曾经也想过。可你说他曾经想要杀你,我却是真的不知。好端端的,他为何会如此?你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个寻常的官家儿女罢了,而且我瞧着,他似乎对你……”
有些事情程映安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只是不愿因为一个男人疏远她与宛言之间的关系。宛言之前没有将这些话告诉她,亦是有这样的顾虑。
“此事我也说不清楚,大概我手上有他的什么把柄吧。我的心意还是如从前我对姐姐说过的一眼,从来没有变过。”
心知此事的确复杂,程映安也不再多问。她沉默半晌,想了又想,认真道:“言儿,我明白你的顾虑担心,但是我知道,他骨子里绝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也并非只知弄权夺利,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至于他要杀你的事情,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就算是豁上我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宛言还想再说,却被程映安温言打断:“我都知道,可是言儿,你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好不好?你如今与宸王殿下也算是修成正果,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我兄长这些年来在外做官,不日也要回来了,有他照顾父亲母亲,我也安心。”
“不瞒你说,这一生我循规蹈矩的日子实在过够了,若对方是他,我真的想任性一次。”
饶是平日里再能言善辩,饶是有再多的理由去劝说,可是程映安这句话一说,宛言只觉哑口无言。
她仔细看了看程映安,其实一直以来,她和别人一样,也觉得自己的程姐姐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循规蹈矩四字于她而言的确再贴切不过。
就算当年两人在淮扬之时经常一同扮作男装去参加各样诗会,也会打抱不平闹得鸡飞狗跳,可宛言也没觉得程映安如她这般固执任性。
可是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惊觉,她的程姐姐从来就不是只知顺从的闺阁小姐,从前的那些温顺,是因为她懂得孝顺父母,不愿违逆他们的意思,而并非她骨子里便是如此。
宛言心知自己应该阻拦,毕竟两人心知肚明,如今谢珏得了太子之位,谢瑾定然不会轻易放手,以后且有一番难过的日子。
可是面对着这样的程映安,宛言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劝她的话。
“也罢。”她终究是向程映安妥协了,有些无奈道,“程姐姐,你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我能力有限,未必能护所有人周全,但我也一定会尽力护着姐姐,他日若有什么事情,也望姐姐能记着我今日之话。”
“我心亦是如此。”程映安握了握她的手,眼中隐隐泛着泪光,朝宛言笑了一下。
见状,宛言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越发握紧了她的手。
她们两人,自淮扬相识以来,便一直相互陪伴。对于宛言来说,那些晦暗阴霾的日子,除了曾有顾浩行相伴,便是程映安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们两人的情谊,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