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刺客(1/2)

首发：~第26章 刺客

火光是从瀑布的方向亮起来的，起先殿内众人并未觉察到，毕竟晚宴正进行到高潮，正是酒酣耳热之时，萧邈倒是清醒，看见有个穿了蓝衣的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来，被守在外围的内侍官拦下了，似乎在呵斥他。

但那跑得一脸汗的小太监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内侍官脸上顿时为之色变。他匆匆跑去天熹帝身后，附耳与李福子说了什么，李福子也变了脸色。

到这时候萧邈就知道一定是大事了。果然李福子也不敢耽搁，去告诉了皇后，天熹帝正被礼亲王拉着说话，禀告皇后显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皇后顿时皱起眉头，起身离座。要是赵王他们看见，估计又是一段影射“中宫干政”的材料了，不过这次的事似乎不是这样瞒得下来的。

最开始看见的是坐在末座的那些边缘宗室子弟，年轻人胆子大，有人去长廊上说话的，也有去吹夜风醒酒的，大概看见了什么，只听见大明殿后方起了一阵骚乱，廉亲王第一个出声道：“后面在吵什么？”

“走水了！”有年轻的宗室子弟跑进来大嚷道：“是问仙殿方向起的火，火光把天都映红了。”

殿内“哄”地一声全乱了，要是百官晚宴都好，皇家宗室，说得不好听一点，大都是被供起来养着的，都顺风顺水没经过什么风雨。靠殿外的都涌出去看，里面的老亲王们，有喝醉了急忙起身结果摔倒的，也有还不知道发生什么还一脸茫然的。

“不要乱！”李福子喊了一声没什么用，看了一眼叶九，叶九带着内侍去将几个老亲王都搀扶住了，但其他人控制不住，还是涌到外面去看火了。

天熹帝也饮了不少酒，反应也慢，正扶着几案起身，外面看守的侍卫已经进来了，为首的是当值的龙禁尉裘文德，带着一队侍卫道：“禀报圣上，问仙殿走了水，火势已经控制住了。”

“不碍事的，春华宫别的没有，就是泉水多，山上又都是石头，就是问仙殿有些木头，烧不起来的。”凝华皇后十分镇定地道。都说帝后感情好，她这样子，确实像家中让人安心的女主人。

不过天熹帝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他看了一眼赵王，又看向萧邈，眼神中似乎有点慌乱。

电光火石间，萧邈迅速反应了过来。

“散魄针在问仙殿？”他短促地问了一句，天熹帝的距离，应该是听不清他的问话的，但猜也猜到了，萧邈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答案。立刻侧身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裘文德，让人守住去往问仙殿的道路，你带一队人，跟我去灭火。李公公照料诸位长辈，年轻子弟都让开，都去长廊西侧，那地方没有烟尘。五哥，传信让山下的龙虎营来救火，其余人不得擅离职位。”萧邈一句话一个指令，顷刻间就将殿内的人全部分派完毕。

他刚才一直作壁上观，一言不发，是因为这事与他无关。春华宫是行宫，起了火自然有龙禁尉照管，宗室如同大家族，自有身为族长的帝后照料，所以尽管乱得不成样子，他也没说什么。

但牵涉到散魄针，那就不一样了。

天熹帝虽然用春浴的事将小皇孙一案搁置在一边，但那只是暂停，远没到结案的地步。如今最重要的物证在问仙殿，又起了火，萧邈作为主管此案的人，自然要执掌起灭火的事来。首先李福子和内侍全部要靠边站，免得到时候金针丢失说不清楚，裘文德是龙禁尉，直属天熹帝，所以让他来灭火。山下负责守卫的人也多，羽林卫，净卫，还有皇后召来的卫戍军，叫来灭火的人只能是羽林卫中的龙虎营，因为赵王以前闲暇无聊时，还去龙虎营领过一阵兵。

不管这事结果如何，皇后和东宫的人，此刻都不能靠近问仙殿，这样对双方都好。

天熹帝虽然喝了酒，人却不糊涂，萧邈的安排，他字字听得明白，目光顿时锐利起来，看向这个向来性情冷漠的儿子，显然是默许的意思。“陈公公”还想再争，被李福子用眼神制止了。

这一番安排下，大明殿里已经井然有序，李福子手下的小太监们，各自贴身照料着或醉或醒的老亲王们，裘文德的龙禁尉将想出去观火的年轻子弟们都赶去了长廊西侧，剩下的人有喝酒的，有不想出去看火的，但人数都不多了，殿内畅行无阻。

天熹帝起身，凝华皇后和太子也随之起身，李福子连忙搀扶着天熹帝，然而皇帝却甩开了他的手，大踏步走到了殿外的长廊上。

皇后镇定得有道理，春华宫的宫殿，都在一处处巨石山头上，又有温泉瀑布隔绝，火势根本蔓延不开，大明殿尤其安全，地势又高，可以俯瞰整个春华宫，看得见不远处的问仙殿火光冲天，将夜空映得亮如白昼。问仙殿周围已经聚集不少人在救火，萧邈带着的那一队龙禁尉，与其说是救火，不如说是控制现场，让所有在问仙殿的人都无法离开。

要是散魄针没丢，倒好说，要是在火灾中失踪的话，只怕要大搜一场了。

山下亮起火光，应该是驻扎的卫戍军在上山救火，但却被挡在了山中腰，只有一支队伍上了山，显然是仿虎豹骑的龙虎营，都是京中高官世家子弟。

“五哥。”魏王的声音忽然在天熹帝身后响起。

天熹帝回过头来，赵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站在他身边，也看着问仙殿的火光，神色复杂，见天熹帝看自己，恭顺地低下了眼睛，但眼神是否顺服，就难说了。

“父皇，儿臣已经让手下传信龙虎营上山救火了，其他士兵就不需要惊动了吧。”他对天熹帝道。

天熹帝只“唔”了一声，听不出是赞同还是不赞同，赵王也不敢问。

夜风一吹，遍体生凉，李福子讨好地道：“夜晚风凉，圣上又饮了酒，还是先进去吧……”

“多嘴。”天熹帝道。

李福子不敢再说话，默默退后了，他已经是大内总管，六十岁的人了，也算是有头有脸，当朝一品官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公公，今天当着这么多人被训斥，周围的宗室子弟和亲王们都有点讶异，他自己更是脸上火辣辣的。

“让他在外面冻着吧，不识好人心。”皇后忽然道，她和天熹帝相处时常有这样的时刻，不像是帝后，倒像是民间的寻常夫妻，抱怨道：“我和太子是不禁冻的，今天还差点被水冲走了呢，走吧，福子，你也进去吧。”

她这话算是给了李福子点台阶下，而且带着恰到好处的嗔怒，往常天熹帝是会买账的，但今天天熹帝却没有理会，而是看着火光冲天的问仙殿，神色晦暗不明。

太子心下了然，神色淡漠，嘴角却带着一丝笑。

“不着急。”他淡淡道：“宫里也有十来年没起过火了，难得看一次，不忙进去。”

他这话点破天熹帝的愠怒——宫里内侍宫女如云，问仙殿是天子寝宫，更是重中之重，都是李福子安排的最靠谱的人，怎么会轻易起火。这事太蹊跷，又偏偏撞上春华宴，整个皇室宗亲都在的时候，要真是意外走水还好，此外不管闹出点别的什么，都是大笑话。

天熹帝到了这年纪，别的心都淡了，也就修修道，最要面上好看，朝中太平，不要出什么大事打扰他才好，凡事息事宁人。小皇孙的案子被他一再暂停，也是因为这个。

可惜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冲天的火光中，萧邈带着龙禁尉和龙虎营，将整个问仙殿围得铁桶一般，只要散魄针烧不化，怎么都出不了问仙殿的。

但变故突生。

冲天的火光中，忽然腾起一股黑烟，谁都看得出那不是器物烧出的烟，因为那团烟活脱脱是一群人形，这就算了，飞到空中，索性化为五个黑衣人，双手展开，竟然凭空飞起，四散奔逃。

龙禁尉久未实战，反应竟然不如萧邈快，只见萧邈唤道：“罗骥。”

只见他身边跟着他的几个随从中，有人扔出一把强弓，萧邈接过，剩下几人也各自弯弓搭箭，都是高手，有一位是京中皇子府常见的锦衣侍卫世家子弟，一位像是边疆校尉的打扮，还有个黑衣的中年人，正是他府中的江放、罗骥，已经随他下江南的岑五等人。

宗室王孙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干脆利落的攒射，一人连珠数箭，又快又准，顷刻将黑衣人阵型打散，萧邈的箭慢了一瞬，但更加精准，一箭射中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后心。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黑衣人要从空中栽落的时候，箭却从他身体中穿了过去，黑烟从中散开，又重新聚成人形，竟然毫发无伤。

其他中箭的黑衣人也一样诡异，弓箭似乎拿他们毫无办法，眼看就要逃到山下。

“这是什么妖术？”“什么妖怪敢到行宫来作乱？”“这是妖法！”长廊上顿时嚷起来，那些年轻子弟哪里见过这个，一片喧闹，连向来稳重的礼亲王也目瞪口呆道：“怪力乱神，真是怪力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