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入重门

第六章 各人心念(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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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六章 各人心念

“今日我便在此给你们提个醒!”傅老夫人道,“傅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户,但也不是容得有人祸乱家门、无尊卑、无上下的人家!我养得起混吃等死、懒惰无用的蠢货,容不下心思用不在正道上的混帐!今后若有谁不理自己本分,起些龌龊的心思,方才那些人就是下场!”顿了顿,她眼风扫过张伯那边,“还有!今日之事,今日已了,若还有人借着由头寻三捻四,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

离开正德厅的路上,傅老夫人拉了傅桓真步行。她走得很慢,灯笼的光照过来,表情凝重的脸仿佛比往日老了十岁。傅桓真内心充斥着失望、悲伤、疑惑、怜悯等等复杂的情绪,因此并没像往常那样刻意扮演那个乖巧孝顺的孙女,默不作声地随着傅老夫人迈步,只觉得被她拉住的手仿佛有刺,每时每刻都想甩开。

却是傅老夫人先回了神,好似突然发现傅桓真腕上的珠串,低头带了笑容和声问道:“哪里来的珠子?”

傅桓真看自己手腕,挽了五圈的青金珠链静静贴伏,泛着幽光。

“会觉住持给的,说是保佑我平安康健。”她仰首说道,脸上带了笑,就像方才正德厅里头的事情根本与她无关。

“嗯,”傅老夫人点点头,“他也算有心。既是会觉师父给的,必是开光加持过的,你带着就是。当心别沾了污秽,若是脏污了,也记着只用泉水擦拭。”

傅桓真应了,道:“孙女替祖母求了签,保佑祖母平安。”伸手去怀里掏,然后“呀”地一声,“签放在紫青那里了。”

傅老夫人手一紧,脸上没了笑,片刻才道:“我知道你心好,念着她平日尽心服侍,但她做错了事。做错了事,便要受罚,她不能再留在家里。你记着,主仆有别,何况又是这样有异心的奴才,决不能心软!”

“我记住了。”傅桓真答应,用几分好奇的语气问道,“祖母,那她是犯了什么错?”

傅老夫人没有回答,在她头顶抚了抚,止步望着远处,半晌之后,叹口气:“开春后,你便去你父亲那里吧。早些去了,见见世面,总窝在这乡下地方,见识短浅,也不是好事。”

“祖母?”傅桓真有些吃惊,不过几天时间,傅老夫人才说过不会让她奔波去阳城,这时却又变卦。若要深究其故,应当非嘴上所说要让她增长见识而已。然而此刻情形,即便她坚持追问,恐怕傅老夫人也不会回答。

这时,原本跟在后头的张伯几步赶上来,跪在傅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老奴愿随小姐往阳城,请老夫人允准。”

“阳城自有阳城的管事仆人,不缺你这一个。”傅老夫人声音中有几分不耐,挥袖拉了傅桓真转身便走,也不管张伯在后头求叫。

当晚,傅老夫人将傅桓真留下,没有放她回自己院子,晚间哄她入睡,哼唱起她重病之时在床边陪伴时常常哼唱的童谣。傅桓真在这极为熟悉的歌谣声里,慢慢想通了一些事,放下了一些情绪,终于能安然入睡。

次日清晨,傅桓真还没起床,便听得下人来报说张伯求见。原来和颜悦色的傅老夫人立刻变了脸,自喉咙低低冷哼一声,告知不见。不想,等傅桓真起床洗漱完,吃完早饭喝过药,陪着傅老夫人出门散步,却见张伯跪于门外阶下。

管家傅忠满脸为难,在傅老夫人面前求饶:“老夫人,小的们撵不动他,苦劝无用,一定要等老夫人来见。”

傅老夫人板了脸,带着青色:“撵不动,难道不会叫人来打出去?”

张伯原本便是有功夫的人,傅家许多护院都是他一手教导,要使人来打他出去,不见点血恐怕是不能的。这个,傅老夫人自然也知道,可傅忠却不敢能据此辩驳解释,只好一再告罪,示意旁边守候的护院上前撵人,但两个汉子过来要叉张伯出去,却被张伯一震臂甩开去四五米。

张伯伏身在地,道:“不关傅管家的事,老夫人若要责罚,便责罚老奴一人。”

“奴?”傅老夫人冷笑,“你还知道你是奴?我瞧着,你这样子,倒像是我的主子!”

张伯磕个头,连声道不敢,却又不退,坚定道:“老夫人要送小姐去阳城,还请允老奴一同前往。”

“我说过了,阳城傅家有的是管事护卫,不缺你一个!”傅老夫人拂袖。

张伯膝行挡住去路,又磕头:“如此,请老夫人送信去鲁州陶家。”

“大胆!”傅老夫人怒喝,眯眼俯视,“你这是搬陶家来压我?”

张伯伏首:“老奴不敢。不过小姐要去阳城,本该叫小姐的外祖知晓。陶家在阳城也有子弟,多一个人照看,多一份安宁。”

“好你个狗奴!”傅老夫人冷笑,“你这是在指我傅家无能护不住自家儿孙?你好大的胆子!别忘了,你的契书可是在我傅家收着,你如今是傅家奴才,早已不是陶家的人!傅家奴才,便该尽傅家奴才的本分!你当陶家还会管你死活?”

“老奴生死本也是老夫人一句话。”张伯连磕了几个头,抬眼看一眼傅桓真,神色哀恸,“只是小姐是夫人留在这世上唯一一点骨血,老奴若不能护得小姐周全,他日怎么有脸去见泉下的夫人?还请老夫人怜悯老奴这点心思,允了老奴之请!此去阳城,路途遥远,小姐身上旧疾未去,路上颠簸,怕添新病,何况若是遇见歹人,老奴修得些拳脚功夫,总能替小姐挡上一挡。等护送小姐平安至阳城,老奴即刻返转靖安城。求老夫人恩允!……”

傅老夫人怒意未散,望着一旁草地,竟有一时失神。傅桓真被她握着的手,只觉得一时紧过一时,终于疼得后缩一下。傅老夫人觉察,低头看看她,她仰头一笑,唤了声:“祖母。”

傅老夫人眼神一动,神情松懈下来,眼底却添了几分凄然,抬手抚过傅桓真的头,静默不语,许久之后长叹一声,看向张伯:“罢了,看在你一片护主诚心,你想去,便去。”

张伯感激磕头:“多谢老夫人成全。”

傅老夫人道:“只是你既说这些话,便记着这一路之上,若我孙女有一丁半点的不好,即便是掉了根头发,我也要拿你是问!”

张伯伏身道:“老奴这条命,便是小姐的,一定不让小姐有半分差迟。”

傅老夫人拉了傅桓真迈步:“今后莫叫我再听见你方才那些混话。我傅家虽不是什么豪门大家,维护自家儿孙的本事却还是有的!方才你所为,实在大不敬,自去领罚吧。”

张伯跪着后退:“老奴领罪。”

走出几步,傅桓真借着身体错开的角度,回头看一眼,张伯已经起身,见她回头,安抚地一笑。傅桓真转头随着傅老夫人离开。

此后很长时间,傅老夫人将张伯视作无物,不过还是默许了他回到傅桓真身边听遣,还拨了许多丫鬟护院过来,将傅桓真住的小院护得密不透风。她每日的饮食也有专人照管,任谁再要动手脚,已经极难,但她也因此几近足不出户。

她实际不是爱动的年纪,不能出门玩耍也没什么。但傅老夫人却是一改之前怕她累着伤着过度保护的态度,替她找来教习指点读书习字,隔日则是绣娘教她针线剪裁,或是管事娘子来将每日府中用度核算说给她听,还允了张伯所请,让她开始跟着张伯在院中学些粗浅的武艺,训练体能——如同塞鸭子般,一副要将傅桓真过去这些年荒废的学业一股脑儿补起来的模样。

傅桓真虽然体弱,学几日养几日,倒也熬得下去。

这一日,入夜,张伯入得院子,悄悄将傅桓真带去看了被关着准备发卖的紫青。

这个自她睁眼起便陪在身边、始终尽心尽力服侍,如今却要被撵出卖掉的女孩,不过几日,变得有些不能相认,人瘦了许多,往日精致的面容看上去十分憔悴,青丝蓬乱、衣服狼狈,尤其神色哀楚、眼神迷茫,全没了之前的灵动。傅桓真看着怜惜,靠近去想要拉她的手,她却一下跪在面前,哭得不得自已。

傅桓真原本打算劝慰的话再说不出来,原本不愿相信的某些事,在紫青这一哭之中,再不能视而不见。

张伯道:“小主人来了,说吧,老夫人为何发卖你?”

紫青身子一颤,周身散发的悲哀中,夹杂了鲜明的绝望:“奴婢做错了事,活该打死,老夫人这样处置,实在是轻了。”

“你究竟做过什么?”张伯面色不善,沉声问。

紫青伏在地上,哭道:“一年前,奴婢对主子生了怨懑,听信人言,想着将主子吓上一吓,知道了外头的险恶,以后便会依劝收心,不叫老夫人操劳,于是撺掇着主子独自出府,以至于落水后不能及时搭救,差点害了主子性命。自从主子出事,奴婢日夜祈求,愿上天将罪责都降在奴婢一人头上,换主子平安!只想着等主子好转,奴婢再去向老夫人告罪,可后来,后来主子醒来之后,当日的事提也不提,看着是忘了——奴婢不该起了私心,以为能就这般蒙混过去。日子一长,主子慢慢好起来,连奴婢自己也给自己骗了,以为当日之事不过是场梦——老天有眼,断不会叫做了错事的能逃得开。奴婢以下犯上罪孽深重,只愿一死赎罪……”这些话,恐怕在她心里装了许久,这一下子说出口,竟是如释重负般毫无停顿,却仿佛也将她最后一点力气用完,说到后来,连跪也跪不住,歪在地上气息不继。

傅桓真却是胸口一松。

紫青即便有错,并非是罪不可恕,何况——傅桓真心里苦笑。何况,有罪要赎,也只是对那个傅桓真,她这个傅桓真,却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而不是怪罪了。

“那件事情,”张伯脸若寒冰,沉声逼问,“是否另有内情?是否与二房有关?”

紫青面无血色,惶然道:“这几日,奴婢也一直在想,主子那时虽然淘气,但一向机灵,也认得路,怎么就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落了水?至于二老爷那边,奴婢实在不知……”

离开看管紫青的院子,张伯将傅桓真送回卧房之前,在她身前郑重拜下:“小主人放心,老奴一定将此事查得清楚,不叫小主人受半点委屈。”

想起之前他看着傅弘平一家离去身影的眼神,傅桓真第一反应是要劝阻,张口却发现没办法说出那样的话来,总觉得那个叫做傅桓真的小女孩在某个地方看着她,在问为什么不给机会让她长大。

一时又想追问到底那时的傅桓真淘气到了什么地步,毕竟熊孩子将大人逼疯的可能性也不小,然而,再如何淘气,难道能到了要付出生命为代价的地步?

那个孩子,其实只是调皮一些而已。她知道的,如今她的身边还有许多那个孩子留下的痕迹,无论是那些保存着的玩具,还是周围人的观感,那个孩子,只不过是调皮而已,不该因为这样就没了性命。

紫青受人挑唆做了错事,要为此付出代价。

那么背后的人呢?那些从一开始就心存恶意,将一个小女孩刚刚开始的生命旅途那样随便地终结在起点的人呢?

傅桓真最后选择了沉默。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她替傅桓真活了下来,便该将她的恩与仇一起背负下来。不让她白死,不让她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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