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野史大观

第61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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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61章

邱象升为刑官时之宽恕

山阳邱公象升,官止大理寺寺副,仕虽不大显,而其亭平钩考,颇有足述,盖亦清朝刑官之表表者。吴三桂反,有逃人来归,吏以叛逆论,事下三法司;公执定律议减罪二等。江南所上狱,有大盗支家科在逃,而其党五十人皆议斩;公阅卷太息曰:“乌有盗首未获,而从皆决,是属岂无冤乎?”明日昌言于三法司,三法司不能难,遂缓死。时长安为之语曰:“邱公为理,民无冤死。”旗人有与父异居而邻人通其后母者,其父病不能制,愤曰:“儿代我斩淫人!”旗人受命杀二淫于床,自归有司。论以大逆,法司奏当,公争之曰:“《春秋》书夫人孙于齐,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礼也。夫‘绝不为亲’,即凡人耳。方诸古义,宜以非司寇而擅杀当之,不得以逆论也。子思子曰:‘不为伋也妻者,是不为白也母。’旗人从父命,杀父仇,自拘司败,而以大逆论之,无乃非《春秋》之义乎?”遂以两议上,诏从末减。大学士高阳李文勤公曰:“朝廷须用有经术士,谅哉!”

伪朱三太子案二则

伪朱三太子一案,在康熙初,三藩叛正之时。其人实名杨起隆,令其党李株等,纠约满洲各官家奴,将于元旦起事。经监生郎廷枢上书告变,圣祖镇静如常时,密遣捕获株等二百余人诛之。讹言始息,起隆旋亦就获,处以极刑。

康熙间,诈称朱三太子者,一福建山贼蔡寅,与海逆勾通为患,海澄公黄芳世与营总都巴等,击败之于天宝山者也。一奸民杨起隆,诈称朱三太子,伪号广德元年。其党聚于京师鼓楼西街降将周全斌家。全斌之子公直,首于都统祖永烈。永烈与都统图海及吉哈等围之,擒伪齐肩王焦山、伪护驾指挥朱尚贤、伪阁老张大、伪军师李柱、伪总督陈继志、伪提督史国宾、伪黄门官王镇邦等,磔于市。至十九年,获起隆,送京师。一江南金和尚,挟妖术,诈称拥立朱三太子,为崇祯帝之子永王,潜相煽诱,聚众太湖。圣祖南巡,谋劫乘舆,以发炮不鸣而止。事发,捕逆党,悉伏诛;所称朱三太子者,年七十余矣,解京师,鞫实,斩于市。

庄廷史稿之狱

庄廷,家湖州,康熙间人,目盲。以史迁有“左丘失明,乃著国语”之说,遂奋欲著书。其邻为故阁辅朱国桢家。朱尝录明事及公卿志状疏草,凡数十帙,未成书而卒。廷得之,乃招宾客编为明书,凡百余帙。廷死,无子,家赀可万金。其父允城,为刊其书,中多诋斥清语。归安令吴之荣,以赃系狱,遇赦得出。或教之挟此书索庄氏贿,庄氏谢不应,遂告之大吏,大吏亦未以闻。之荣入京师,摘忌讳语白辅政大臣。于是遣官至浙,执允城及廷之弟廷钺与弟侄等,并列名参阅者十八人,皆论死。其刻书、鬻书并知府、推官之不发觉者,皆连坐。发廷墓,籍其家。其参阅诸人,有庄氏私列其姓名而被祸者,如吴江之吴炎、潘柽章是也。又查伊璜、范文白、陆丽京,亦列参定中。适周栎园见之,以告文白。文白亟偕伊璜、丽京,合词检举,故虽牵连逮系,而后得不坐。

《鲒琦亭外集》记庄廷史祸曰:明相国乌程朱文恪公,尝作明史,举大经大法者笔之,已刊行于世;未刊者为列朝诸臣传。国变后,朱氏家中落,以稿本质千金于庄廷。廷家故富,因窜名己作刻之,补崇祯一朝事,中多指斥昭代语。岁癸卯,归安知县吴之荣罢官,谋以告讦为功,藉此作起复地。白其事于将军松魁,魁移巡抚朱昌祚,朱牒督学胡尚衡,廷并纳重赂以免。乃稍易指斥语,重刊之。之荣计不行,特购得初刊本,上之法司。事闻,遣刑部侍郎出谳狱。时廷已死,戮其尸,诛其弟廷钺。旧礼部侍郎李令晳曾作序,亦伏法,并及其四子。李幼子年十六,法司令其减供一岁,则得免死充军。对曰:“予见父兄死,不忍独生。”卒不易供而死。序中称旧史朱氏者,指文恪也。之荣素怨南浔富人朱佑明,遂嫁祸,且指其姓名以证,并诛其五子。松魁及幕客程维藩,械赴京师。魁以八议仅削官,维藩戮于燕市。昌祚、尚衡贿谳狱者,委过于初申覆之学官;归安、乌程两学官并坐斩,而二人幸免。湖州太守谭希闵,莅官甫半月事发,与推官李焕,皆以隐匿罪至绞。浒墅关榷货主事李尚白,闻阊门书坊有是书,遣役购之;适书贾他出,役坐其邻一朱姓家少待,及书贾返,朱为判其价。时主事已入京,以购逆书立斩;书贾及役斩于杭。邻朱姓者,因年逾七十免死,偕其妻发极边。归安茅元锡,方为朝邑令,与吴之镛、之铭兄弟,尝预参校,悉被戮。时江楚诸名士列名书中者皆死,刻工及鬻书者同日刑。惟海宁查继佐、仁和陆圻,当狱初起无首告,谓廷慕其名,列之参校中,得脱罪。是狱也,死者七十余人,妇女并给边。盖浙之大吏及谳狱之侍郎,鉴于松魁,且畏之荣复有言,虽有冤者,不敢奏雪也。之荣卒以此起用,并以所藉朱佑明之产给之,后仕至右佥都。

陆丽京雪罪云游

陆莘行记老父云游始末云:

康熙元年壬寅春二月,父友王于益者(按:“益”当是一字之误,其名曰猷定,以诗文传世。),自闽至浙,寓昭庆寺。忽疾作,父亟为调治,昼夜不息。王竟不起,父为敛资棺殓,并出床头十金,令其仆扶柩归,偕同人送至江浒。有为父言:“湖州庄姓者,所著秽史,抵触本朝,兼有查、陆、范评定姓名,大为不便。”父曰:“风马牛不相及也,何得有此?”归家自思:范君文白远隔海,不及相闻;查君伊璜住居不远(所居俗名黄泥团),何不一询?因往查。查适他出,父入书室,见案头果有此书。查归,父谓之曰:“此何物,尚置此邪?若不早图,祸将作矣!”因即具牒文宗,行文湖郡教谕赵君宋查验。赵亲至庄,始知作书者名龙,系瞽目,已故,无子;父庄某,弟廷月。(按:庄父名允城,有三子。龙一名廷,廷月一作廷钺。)即碎其板,计六十四叉口,贮于府库。板虽碎而书已行矣。

有吴之荣者,取货于庄,不获(吴之荣尝为归安令,时以赃系狱出,有吏教之为此。);又查有女优,吴欲观之,亦不得,憾甚,遂抱书击登闻鼓以进。

六月尽,人言籍籍,母与伯兄甚忧之。兄即呕血数升,遣仆从长安迎吾父归。父曰:“板碎矣,悠悠之口,何患焉?”遂束装往台州,时七月十九日也。十月四日,邱嫂沈孺人卒,父归。谓母曰:“吾梦神人谓余曰:‘尔诗文之祸起矣,将来不知何似。’”未几,风声渐紧,父母欷歔偶语。余尚幼,叩所以,大人曰;“尔何知,以尔兄疾甚故耳。”十一月十五日,吾父清晨同叔父梯霞公出门。途遇二吏云:“纪公相延视疾。”父善医,故驾言也。父与叔逆知其意,因曰:“今望日,须一奠吾母而往。”于是辞大母灵,哭声甚哀。叔急入内,连呼仲兄速往随父,母与两兄悲号趋出,予亦大恸踵后。父怡然随吏而去,见司李纪公。纪伟元未第时即与吾父有交,此时惟有挥涕而已。寄钱塘狱,钱令姓慕名天颜,亦与吾父有交,日逐供应,悉皆慕办。

十二月,督抚差解官龚姓者,将父与查、范起解进都。十一日,三人庭谒太守丁公,丁讳浴初,字咸池,系查好友。丁素重父才名,出席而迎,命宽刑具。役曰:“锁已灌铅。”丁怒叱曰:“彼无辜,何得如是!”立命换锁。因谓父曰:“君等俱属首人到京自白,为今之计,速行为妙。”父曰:“资斧缺如,寒衣未备,以此迁延。”丁即遗十金,裘一袭。父又曰:“此行死生未卜,乞归一辞母灵。”丁怜而许之。于是而至家,举家骨肉,号哭震天。伯姊双手举父锒铛,一恸几绝。十五日长行,仆张煌从三叔父于别舟,送父入都。仆褚礼从吾母,将衣饰典尽,得银二百;亲友馈送亦数十金。以四十金与叔父安家,余作进京之费。予与伯姊送至关河,父背予挥泪谓母曰:“此女素所钟爱,且远字龙山,可善视之。”又谓姊曰:“吾素知汝贤孝,母与弟妹,全赖于汝,勿以我为念也。”予与伯姊吞声而归。母及庶母徐、两兄,送至嘉禾。吾翁鲲涛祝公乘小舟候于道左,赠金洒泪,郑重而去。父谓母曰:“相送千里,终须一别。行矣,毋乱我心曲为也。我虽遭此横祸,明岁值年,凡事悉依旧规,不可苟简。尔系贤明妇人,何烦琐琐。”命庶母曰:“汝当持身以正,上下相平。”戒两兄曰:“汝等唯以孝母为事,谨守礼义,终身不必读书,似我今日。”遂尔分手。一日泊金山下,闻钟磬声,誓曰:“苟得生还,所不祝发空门者,有如大江。”

癸卯正月十六日,得父初六至维扬信。十八日,母梦曾祖妣沈太孺人举箸呜咽。十九日,系沈忌辰,年例祀后方始收新年所悬神像。余兄妹随母至厅事,见诸像皆作愁苦状。母心悸,命仲兄至陈庵祈签。诸婶母陆续俱至。忽一吏持柬云:“纪爷至矣。”母思吾夫之出,纪所知也,至何为者?少顷,见百余人随一官到,伯兄出见。母于屏中窥之,非纪也。正疑虑间,二婶母急告母曰:“京中事发,官来籍没矣。”语未竟,数十人排闼而进曰:“女眷请出来,听总捕毛爷一点,无大害也。”母将余托于二婶,冒称拒兄之女,名文姑,杂于诸侄女中。文者拒兄小字也,仓猝中即以此名应之,故册上有“侄孙女文姑,年方七岁”之语。近邻许周父,平日待之甚厚,此际手持糨一盂,于门上遍贴封条,且曰:“某某系某人子,不可疏放;某某系某人仆,急宜追絷。”官喜其勤,即取吾家米三石、布二匹与之,令为向导,同捕役进京。逮三叔父,与叔遇于纱帽胡同,为褚礼所见,叔避之不获,许竟无功。后事解,此奴惶愧欲死。是日,拒嫂携赞侄归宁,余姊婿沈穆如、伊兄德隅、二婶母口、庶母陈早出门,吴姊以目疾不至,故皆免于难。吾父为长房,拒石兄即毅□公讳培子,为二房,盖同门出入者也。梯霞叔为三房,紫缠叔为五房,左墄叔为六房。是晚五房上下计三十口,俱押至总捕班房。时禹川侄虽在,尚未书名。二婶母向一朱姓吏再三恳求,其人许之,与同伴用草荐卷出,亦高义也。吴姊闻之,一恸而仆。于是伯姊翁锦雯吴司李、仲姊翁甸华沈文学,二父执手持火把至窗外,泣谓母曰:“事如此,惶遽无益。闻二郎尚未收,意欲藏之王店朱近修家,以延一脉。”大舅父字台孙公亦恸而至,谓母曰:“弟力微,不能脱姊。程婴之事,当力任之。”母曰:“闻吏侵朱氏甚急(朱为二兄所聘岳家),弟当令其就狱,勿以一子累亲友也。”舅曰:“我为之。姊勿与知可也。”乃遍觅至二母舅宙合家,暮夜挟之同归,至夜密送梁姊母庵。兄慨然曰:“举家为戮,何以生为。”遂自投系所,持母兄而泣。吴姊肩舆至各家踪迹,闻已出,哭曰:“赵氏止此一块肉,而今已矣。”

二十一日,男子发按察司监,狱卒分给铁链,所余一轻一重。二兄以大兄病甚,大兄以二兄年幼,争取重者。卒为之感动,遂得俱易轻者。女子发羁候所,内分七所,头所、二所查氏居之,三所、四所陆氏居之,五所、六所范氏居之。吾大房被逮者:吾母、两兄、庶母徐,仆俞纪元夫妇、褚礼妇;漏网者:义女阿金。二房被逮者:二婶、拒兄,余与两侄女,仆赵福元、赵妇、陈妇,义孙阿寿、义孙女阿满;漏网者:拒嫂,禹川侄、赞皇侄,仆佩锦、合璧。三房被逮者:三婶母,复弟因代度兄故名诚夫,仆陆书、俞妇;漏网者:杜南兄、方义弟、履真弟,仆陆松、陆元妇、鲁妇。五房被逮者:五叔父、庶婶母贾、魏伍兄、魏扶弟,仆高成夫妇、阿囝;漏网者:阿妹。六房被逮者:六婶母、婶母母胡夫人,理扶兄,马星妇、可成妇,义女阿留;漏网者:柱弹弟,仆马星、陆茂。又被逮者:二叔祖梦明公、三叔祖梦文公,三叔祖母黄、庶叔祖母□,仆文鼎。又被逮者:子长伯。查、陆、范三姓,共计一百七十六人。

二十五日,俱至贡院点名。是日人犯不齐,仍令归所。二十六日,清晨始点。途路之人,不论老少男女,俱各垂泪曰:“陆氏世世忠孝,奈何遭此奇冤。”进天开文运牌坊,见两叔祖、子长伯、五叔父、诸兄、仆从皆至,庭设三席。中满洲大人,左总督赵公,右巡按朱公,旁藩、臬二司。一应闲人,皆不许进,止书吏二人。三家唱名已毕,母呼曰:“天乎、天乎!吾夫何罪?举首在前,发觉在后,夫何使我三姓至于此极也!”众皆泣下。赵公亦曰:“尔夫有辨,且自安心。”于是男妇仍各分散。二月二十日,上宪之意,将各家男子亦归羁候所。七所对照一间,狱官之堂,□屋之间,中供狱神;其二间内三姓男子所居。查系伊璜长子回一、并二子、三子、侄汉回;范系文白弟文元、文清,子魏公、隐公、郑公;吾家则二叔祖、三叔祖、族伯子长、五叔父、拒兄、桂兄、冠兄、理兄也。妇女止六所。所余七所,三姓男仆共居之。初,三姓惟给官粮,勿令亲戚馈送,恐以毒进。赖锦雯吴公,愿以身家力保,于是传送不绝。求之古人中,不可多得。各家亲戚,亦得通馈饷焉。余自父被逮后即断荤,与吾母、诸婶、仆妇,日诵经不辍。后得完聚,人咸曰:“陆叫应神天也。”

一夜庄廷月妻潘氏至,年二十四,子方四龄,老妪一人,分六所之半间居之。又一日,赵教谕妻至,弟赵旃彩,侄和官年十四,婶母一人,子都官年十一,长女十七,次女十三,两仆妇女,分四所之半间居之。有朱佑民者,湖州人,富倍于庄。所生三子,其第三媳苏州申相国家女也。庄索朱货,佑民欲不与,长子劝之再三,父命中子以二百金付之。中道而复,庄不遂意,仇口扳诬。故佑民见督抚之际,以手自批其颊曰:“老奴悭吝,以至于此。”谓长子曰:“吾害汝。”谓次子曰:“汝自为之,勿吾怨也。”

正月二十四日,吾父到京,与查、范同入刑部牢。行李使费,悉被逆仆张煌席卷南还。吾父茕茕无计,幸舅祖信甫裘公父子在都,三叔父往见哭诉。公曰:“我已知之,可草冤单一纸,待吾相机而行。”于是出白镪五千,关通要路。褚礼又至父执颢亭严公署。时公为掖垣,置褚于密室,二餐亲为传送。因致书浙省当道,立为暴白。不数日命下,回浙候审,即日出京。三月初六日抵杭,入营监守。全家被系,无人馈食,姊姑吴母顾太君命人传餐,朝夕不缺。为人姑者,未有慈厚如太君者也。褚礼以密事往返南北,至十五日,少有就绪,复随三叔父回杭。叔即往羁候所投到。时三月十七日,褚以膏贴半面,其半以帽遮之。暮夜见吴姊,诉京中之事,并言张煌逃归。即至塔下村寻煌妻,云不归,及见煌行李具在,始不能匿,乃同至姊家。张传餐,褚复进都探事。同拘陈永样每凌吾父。一夜父梦三官大帝曰:“事将释矣,明日当有小警。”次日以小恙暂松刑具,陈将锒铛盗去。适查狱官至,父遑遽别将一锁键上,以至无事。及去,遍访诸人无失锁者,始知为大帝之灵也。后数日,陈以此锁付狱卒,易糠食之。计营中所系庄姓父子,朱姓父子,花里毛姓,前文宗赵教谕,陈永样,吾父及查范,湖州新任太守谈某,尚有评文姓氏多人,不能记忆。(陆、查、范三家外,尚有十八家皆以参阅列名株。)

当事知三姓已有缓意,且天气渐热,四月十三,除吾父及伊璜、文白外,将三姓男女共移小井巷官房,系所籍王元之屋。屋近吴山,住房高下不一。最高者查居之,其下吾家与范居之。二十二夜,照磨刘君来云:“公等不日归家矣。”二十六日,果发还家。然其开者三房、五房、六房之屋;吾大房与二房合居,尚尔封固。因与二婶母同借三房之室居之,门前犹有役看守。桂兄病剧,吴公锦雯保出;子长伯,俞姊保出;胡夫人,其弟方虎保出,并带可成妇随出。亲友探候者,门庭如市。六叔父以事入粤,郡县无不重其才名。缇骑至,令伪以伶茗宴叔,席半执之,叔神色不变,且曰:“手足死于一处,幸也。”奋然就道。五月初九归,亦羁小井巷。

是月二十五日,吴姊处舆人罗五匆匆至,云:“本下矣!本下矣!”伯兄亦舆至,子长伯、胡夫人、可成妇亦至。三姓主仆复上刑具,两卒共挟一人。此际神魂俱丧。母藏并剪予身,拟事急自刺。次日,守卒正在午饭之际,府吏奉丁公之命,急来道喜,诸卒亦欢然而散。是日凡在营诸人,每名依次点出。朱佑民临行,妻命婢进参汤一盏饮之。出凌迟,三子斩,妻闻惊怖立殒,三媳给边。庄龙父服毒先死,弟廷月凌迟。廷月妻潘氏给边,幼子亦斩。赵教谕本拟从轻,因藏秽史一部于米栈中,故君宋亦斩,妻孥得释。花里毛某亦皆灭门。郡守谭公莅任三月,以庄逃入太湖论绞;后庄尽获,赦到,谭已决矣,惜哉。陈永样即系前盗锁之人,日詈吾父曰:“尔死囚也。吾罪不过笞耳,亦竟斩首。”凡刻书、印书、订书、送版者,一应俱斩。行刑于城内众安桥之弼教坊。一刻字匠临刑哭曰:“上有八十之母,下有十八之妻。我死妻必嫁,母其谁养?”言毕就刑,首滚至自门,忽然竖起,盖行刑之所,去家不远也。发庄龙冢,冢前有坊,曰“才高班马”;棺内富丽之甚,衣寿字绛衣,颜色如生。刽以刀碎其首,脑出溅刽喉,中立死。是时天昏地暗,日色无光。及末,方点父等至明伦堂。三人此际,魄已去身。督抚皆曰:“尔等不惟无罪,且有钦赏。”于是叩谢出。分路各归,凡开张行路之人,无论识与不识,见父得释,欢声载道,拜贺于前,父亦答拜。途中泥泞,时尚服祖母之丧,素衣为皂。归后骨肉重逢,浑如隔世。桂兄喉音久失,不能发声,见父泪流满面而已。入屋惟有尘埃满目,青草盈庭,赖吾姊所携仆为之洒扫。漏网之人,相继而至。二十九日,诸家犯妇发边,舟皆封钉。六月二日,桂兄卒。八月二十六日,父呈张煌于官责之,止追所窃之半,分赐俞、褚二仆。十月初有旨,将庄、朱家之产,一半给首人吴之荣,一半给查、陆、范。父曰:“合家获免幸矣,反贪他人之产耶。”尽归查、范。乙巳夏,之荣发恶疾,骨存于床,肉化于地,颈断而死。呜呼!天之报施,诚不爽矣。

是秋,姊翁吴公以司李任粤,延父偕往,每岁馆谷二百金。九月三日起程,丙午四月至南荣守孝山叔署。丁未春辞叔至严州。是岁祝发齐云,不肯背前誓也。十一月十五日,褚仆归道所以,举家悲泣。十九日冠兄就道迎父于山顶,见之曰:“冤业至矣。”兄哭拜于地,请父同归,父不允。兄又禀曰:“大人纵不怜妻子,独不念先人坟墓乎?”父乃曰:“汝先归,吾当于来年仲春朔回杭扫墓,兼与汝母一诀。”戊申正月,仲兄预于江干觅一精舍,号曰“草庵”。候至二月十七日,吾父果至。十九日,母嫂往见。二十日,余与吴姊往见。诸叔兄弟亦相继往见。次第诀已,誓不入城。挈童子王保,法名透月,居河渚庵中。五月,三叔父病危,迎父入城,父不忍辞,至叔家施医药。叔小愈,谓父曰:“弟命赖兄以生,健饭始任兄行。”父曰“唯唯”。余母子相隔一垣,父不顾也。九月,叔已平复。父召兄曰:“吾以叔疾,违约入城。吾之交广,若使有疾,谁非当治者?是吾以逃禅为名,而以医僧终也,奚可哉?适丹霞金道隐师相招,且复往粤避迹三年,然后结茅近地。汝若阻我,我必雉缢。”兄不敢拒,命褚礼随行。时戊申九月二十六日。己酉冬,褚礼从丹霞归。庚戌岁,王保有禀札至,父抹其所书托足之地,是冬兄曰:“今已三年,父将至矣。”壬子春,父已逾期,仍命褚礼从余舅翁郭皋旭,入广至丹霞迎父。方知一月之前,已去武担。仆追至武担,不能踪迹。盖吾父立意弃家,不欲人知。每至即易姓名,无从察也。后值三藩之乱,往来不通,虽仲兄复历险阻,遍为寻觅,终不能得。兄幸成进士,竟以神竭咯血而卒。

吾父生于前明万历甲寅九月初五日寅时,历今康熙丁亥年,九十有四。自五十五岁弃家,不睹亲颜者三十九年。人生之惨,有如是乎?余愧不文,略书所忆,以备家乘采择云。

康熙四十六年岁次丁亥五月朔,钱塘陆莘行缵任氏识。

庄史之祸,梯霞从外祖拒石、冠周两舅氏书之详矣。然其中笔所不及载者,吾姨母述之为更悉。忆癸卯正月,弟方四龄。十八日,母安人欲挈予归宁,予闻之甚喜。适母以目疾为大母所阻,予甚怏怏。次日未刻,忽见母号哭扑地,予亦惧而啼。又见举家有雪涕者,有耳语者,有太息奔走者。一日梯霞公来,亲友俱集,座为之满。母恐物色者闻于当事,仓卒株连,舆予至梁庵姨祖母所。予乍离母怀后,不肯寐。天明从外祖到案,予亦归家。外祖事释,将欲展墓。时方盛暑,予瞰无人,窃祭品中瓜瓤尽食之。母觉,欲予杖,赖外王母劝得免。外王父祝发暂归居郭外之草庵,以枣一匊赐予。予坚拒不受,母曰:“长者之赐,其敢辞乎?”予曰:“母向者言空门之物,不可食也。”其痴愚顽钝,真堪捧腹。

按首牒之举,外王父恐始祻,尚尔狐疑。母力劝曰:“需事之贼也。”乃与查、范急行之,非母之见机明决,皆为戮矣。吾里祖庙巷,共建关帝祠,吴之荣亦捐金。后发难,所诛不下千余人。之荣以惨报死。祠凡三毁,不留一故埴,然未尝及旁舍。神人去恶之尽,诚若此也。外王父弃家,历今凡三十九年。弃家十一年,而母安人卒,每念慈帏,潸然出涕。虽冠周、拒石两舅父,乞食寻亲,足迹遍天下,而终不可得。在外王父远引高蹈,洵不可及,第为之子若孙者,其果何以为情耶?抑为之女若外孙者,又果何以为情耶?悲夫。时丁亥六月朔日。愚甥吴磊萃山氏谨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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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强国:国宝竟是我自己》 这天,接警中心接到一个电话:如果我把风车国的最新版光刻机制造说明书拿回家,算犯法吗?接线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没有理会。但次日,大科院就收到一封神秘邮件,邮件的内容则是风车国新版光刻机详细的制造说明书。所有的院士全都懵了。数天后,接警中心又接到一通电话:如果我一不小心又把小鹰酱国博物馆的文物带回了家,不会被当成文物贩子吧?接线员还以为他是在恶作剧,但这次,他回道:如果
湖月照影
云墨苏青鸾
云墨苏青鸾
云墨是世界上唯一的金丹期强者,在民国末期开始闭关,七十年出关而来,已经是全新的世界! 他很快被互联网的精彩所吸引,并且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漂亮的高材生女神苏青鸾。 苏青鸾很快被云墨的知识渊博所吸引,两个人奔现! 苏青鸾:大爷,我网恋男友云墨呢? 云墨:我就是你男友! 苏青鸾:你一个老大爷,居然谎称00后? 云墨:我真是00后! 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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