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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31章
德宗被虐
清隆裕后为西太后之内侄女。西太后自以由西宫出身,故必欲以家人为德宗后。德宗最先已有专宠珍妃,又颇不属意于后,顾以西后强迫指定,遂勉奉之。德宗既不见悦于西后,自戊戌变政后,囚置瀛台,身同俘虏。隆裕既非其所悦,一日盛怒,乃至亲将其发簪掷碎。簪盖乾隆时遗物,隆裕乃以苦诉于西后。西后亦无多语,但令移居己之别室。自此一事以后,隆裕盖与光绪隔置。其年月虽不可考,盖终帝之身亦十年矣。隆裕入宫之后,几同离异。又值西后淫威之下,故隆裕之轶闻遗事,莫可得闻。惟德宗被虐之惨况,则颇有闻于外者。昔汪君穰卿与一宫中修电线者相识,此人历述禁闻。汪君之笔记,乃至一大册子。中有二事,颇骇听闻。
一日,城内某牙医家,忽有一人以脱齿一枚令其镶配。医谓非面见脱齿之人,无法镶治,此人乃携以偕往。至宫中一极远极深之处,见一人服青布袍,独坐座上,面色惨黑,痛苦之状,目不忍见,口齿上津津血液溢露。医乃为之镶配而出,初意但以为宫中太监,不知其为谁某也。翌日,此导引之人来访,谓昨镶牙甚善,今已无苦,命我予君以一荷包,及四两银子。医谢而受之。至又翌日,忽另有一人仓皇来访,谓:“汝某日曾入宫镶牙,信乎?导引者,我兄也。今已以此获祸,被扑杀矣。尸骸掷露,无钱买棺。”如何如何,言已痛哭。医乃知牙痛者即为光绪皇帝,乃系被西后打脱。后又怒此监私引医人,为之已痛,故扑杀之也。
又一日,光绪往请西后安。后方食汤圆,问:“汝已食乎?”不敢云已食,则谨跪对曰:“尚未。”后即赐食若干枚。问:“已饱乎?”不敢云已饱,亦谨对曰:“尚未。”乃更赐食。如此者数四,腹胀不能尽食,乃尽以私匿之于袖口中。归而汤圆满袖,淋漓满于其身,乃命太监换小衫。而其私服尽为西后搜去,此时乃无衫可换,因忍其狼藉而著之。后由监展转以外间小衫进,乃得易衣。溥伦曾有一次见西后,时亦遇后进食,所受之窘如光绪帝,归而腹满气塞,大病四十余日而后愈。盖西后极饕餮,若赐食不食,则震怒矣。
光绪既被西后之虐禁,不得与臣工交语。其近支王公,亦无敢私谒者。帝乃久喑思语,秘置一小箱于南书房中,私与其弟醇王书,令彼此以书面交换。通信钥匙,则二人各一,外人不得开之。其书面大抵言外间琐屑事,以此笔谈而已。此事后亦为西后所知,怒而禁止。此后并此笔谈之自由,亦剥削矣。光绪逝时,有人见其病室中陈列极陋:睡一大床,安置北京泥土火炉,裱糊之壁纸破裂霉烂,盖下等百姓家所居也。
隆裕后亲蚕事
皇后亲蚕事,先取其子而孵化之,蚕即生,皇后乃饲以桑叶,俟其长成,至于吐丝而止。每日必采鲜叶食之,日四五次。特命宫眷数人,于夜间与之食,且观其有无逃去者。蚕之生长极速,其形日异。及其长成也,所食极多,宫眷之饲之者故甚形忙碌。皇后能于日光照之,而知其吐丝之时,苟视之而透明者,则蚕已熟,乃置之纸上。此时之蚕,一无所食,仅常常视之,勿令他去可矣。吐丝四五日后,丝既竭而蚕亦萎缩,状如死者。皇后取而藏之盒中,俟其成蛾,乃取出,置厚纸上,而布子焉。苟蚕已成熟而任其自然也,则必吐丝自缚,至于布满,而渐成茧矣。因欲知其丝之吐尽未也,乃取茧而于耳边摇之,苟丝已尽,则闻其声。继置茧于沸水中,以俟其柔,如此而蚕死矣,乃以针挑拨丝头,置于辘上而缫之。此外尚有数茧,则另蓄之。茧既成蛾,乃破茧而出,亦置纸上,备之布子,而置之于寒凉之地。俟至来春,其子又孵化而成蚕矣。丝已成,乃取至太后前,俾之鉴核。方此时,太后命一阉人,取其幼时于宫中所制之丝来前,而与新丝比。其丝历年已久,然与新制者同其精美也。
记隆裕后事六则
西后崩时,即指定立隆裕为太后。其遗诏中有“军国大事,摄政王当秉承后意办理”之语,故中间曾有垂帘复活之说,然实并无其事。但隆裕颇以摄政所为不当,诏令入宫申斥,则颇有之,其语亦秘不可闻矣。盖隆裕尚非有野心者也。
小德张之宫中关系,颇为外间腾播。但据闻小德张确系真正太监,其设法骗取宫中之钱,则实有之。先此,宫中有佛殿数座,自西后时已旷废。小德张乃耸恿隆裕修理,报销至二百余万。其时之内务府大臣奎乐峰,自请处分,谓报销太不实在。隆裕以经手者为小德张,默然不问,则其深得宠眷可知。又隆裕服阕时,须换青轿,改坐黄轿,制轿之费至七十余万,亦小德张所经手。其时势焰薰赫,大官中盖多有与之结义为兄弟者。然颇闻自共和宣布后,小德张颇谨饬改过。世续既渐不能约束一切,一日议裁减宫中炭费,而内监及内务府人员抗不遵命,竟至宫中无炭可烧。小德张乃云:“不碍,咱们可到外边买去。”
隆裕病笃时,溥伦荐曹某入诊。其时后盖被三四重,面冷如冰,而房中炉火甚炽,重幕四周。溥伦与医生汗流如注,溥伦谓:“屋内如此,即好人亦须病,何况病人!”乃稍开放窗幕。曹医开方,中有一药,与御医意见不合,曹争之甚烈。其宫中故事,御医与内监均结合一致。溥伦恐有意外,小德张乃云:“无碍,我自煎之。”盖非复前此之跋扈贪冒矣。某当局者言共和宣布后,宫中小监颇持小德张短长,甚至以宗社党相吓,其囊橐颇为此辈所掠夺。及隆裕后逝,瑜妃命小德张往见,小德张称疾不往焉。
隆裕后之生平,既半生归于潜废,及共和宣布时,言论丰采乃稍为外间所知。后既力主共和,故对于维持大局,排斥万难。先是皇族会议时,恭王溥伟反对最力。翌日乃请独见,后大怒曰:“国家没有事的时候,被他们闹得如此之糟;今日糟得这宗地步,他们又来闹了。我是不愿意见他们的。”遂斥不之见。召见时,谭学衡(其时海军大臣)力谓“德宗首创宪政,功德在民,其志未终,隐恨而没。今太后赞成共和,则上足以继德宗之遗志,流芳万世”云云。后慨然而道,谓:“我亦知天下系公产,并非满洲私物。但满洲既已遗传二百余载,我只求德宗陵寝可以修造,皇室地位不至坠落,则亦无恨。至于皇帝虽小,将来大时自有我担责任。”因此乃有优待皇室条件之发生。及条件既上,隆裕颇以“大清皇帝仍称皇帝,处以外国君主之礼”条下,无“永远勿替”字样为言,其态度甚果决,论旨亦极明瞭云。
自共和宣布后,后居宫中,少与外间人相接。故北京兵变时,亦隐隐只闻炮声,不知何事。以其父家被劫三四日后,乃有家人报知,颇为流涕;其先则宫中人秘不使闻知也。又闻后与宣统颇疏隔,养侍之事,一以委之按班(即奉派服侍之太监)。故颇起居无节,饮食不时。按班常挟水果袋相随,日食水果无数云。
后之病始于壬子冬间,为臌胀病。前此寿诞,勉强出御,退后遂至不起。逝世在卯前二时,时方深夜,世续、溥伦及醇王皆随侍。今外间颇传醇王曾奉遗诏,有掌管宫中事务之权,而宫中人则有云无之者。据闻其时确由溥伦等拟议如此,但须照旧例述旨,而其时后昏瞀不知人事;续等大声云云,皆不之省,乃由小德张在枕侧大声而言,谓:“今世续等以太后欠安,宫中事务,请旨命醇王管理。”如是者三,后乃微微点首。良久良久,出一语云:“叫皇帝来。”及抱溥仪至,后乃指之而言曰:“太小,你们不要难为他。”如是遂崩。
奕劻力请宣统兼祧德宗
光绪戊申夏间,德宗已寝疾,诏征国内名医,其疾时盛时退。至九月间,而孝钦亦骤患痢疾。后体素坚实,初尚不以为意;久益委顿,乃命奕劻察视菩陀峪吉地。菩陀峪者,后预备陵地也。奕劻去京师之二日,忽传德宗疾大渐,遂传旨令奕劻返,定大计。立溥仪为大阿哥,以载沣监国,摄行政事。传闻是日奕劻返京,后命草诏,立溥仪为大阿哥,承继穆宗。奕劻请于诏书中加“兼祧皇帝”一语,后不应,有怒容。奕劻跪请至再,乃颔之。遂于诏书中加“承继穆宗并兼祧大行皇帝”一语。隆裕太后深德劻,故后虽载沣、载泽极力挤之,不能动,则隆裕拥卫之力也。
醇邸真珠
摄政王之老福晋,喜藏精圆真珠。自其子操政权后,凡有请托,以巨珠进,无不有效,京中珠价为之大昂。说者谓该邸近年所藏之珠,价值二百万金。
大法船
宣统元年中元节,为孝钦显皇后恭造大法船一只,长约十八丈有奇,宽二丈,船上楼殿亭榭,陈设悉备。侍从篙工数十人,高与人等,皆衣真衣。此外殿陛阴森,神佛巍坐,旁立鬼判,状极狰狞。中竖十丈高桅,悬一黄缎巨帆,上书“普渡中元”。无数红莲,围绕船外。——真巨制也。是日在东华门沙滩地方敬谨焚化,一时男妇老幼咸来瞻仰,感叹之声不绝于耳。闻此项报销,亦数十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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