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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谁也不知这夜二人的剪烛悄谈。
只是从此,晏斐安然在谢府孤僻的小院住下。众人得了谢玖的授意,谁也不打扰他,却也不会刻意遣人服侍他的起居。
——任他游离在谢府,自力更生,待他闹够了,清醒了,一朝沉静自如,自然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谢玖如此吩咐,而后恍若忘了这一人,再没提起。
烟光含雾,秋景暖和,谢府沉立依旧,静数它历经的又一个叶落缤黄。
众人本就不满晏相强人所难之举,待心中平静下,更不会凑到晏斐跟前打量。回廊或小道若有相逢,顺便行个礼,面上过得体面便罢了。
只除了一人。
许是长安城那一面之缘,苟胜总如硌着甚么,心思迷惘,却偏偏寻不明白。
自此便对晏三公子有个些微的记挂。
听闻晏三公子留下了,旁人唏嘘复杂,他反是难以抑制地暗中窃喜——想来真有道不明的缘分一说,他瞧着晏三公子,的确是面善的。
晏斐暂居的屋院,虽不至于荒败凋敝,到底也是门清冷落,也只有苟胜,待谁都是一门子嬉笑讨好的热情,在府中多有照顾晏斐,与他亲近些。
生而存世,与人交善,总有善缘来至。
他以为晏斐只在谢府匆匆待过一回,乍然留下,总会有不习惯,便自告奋勇领其四下逛一圈。
府中楼阁飞檐,湖波浩远,苟胜边走边顾着晏斐:“府中的侍仆多是家生子,自小教养着,高傲些在所难免,却没有害人的心思,若因事轻怠了您,晏公子莫须同他们见识。”
晏斐点头微笑,状若无意:“苟胜也是家生子?”
“我啊……”苟胜神色一瞬怪异,转瞬复归平日的笑容,淡然不究,“不瞒公子,苟胜生来只是四处流迹的弃儿,不知怎么活了下来,却也瘦弱无依,朝夕难保。是主人曾经的夫君,将我自街头救下,养在府中,这方得以温存知事。后来他虽过逝,主人亦心善,将我好生留了下来,所以苟胜甘做谢府奴仆,却万万担不上家生子的名讳。”
晏斐安静听着,始终温柔含笑:“那苟胜留在谢府,与旁人相与得可好?”
苟胜点头如捣蒜:“府中众人如兄弟姊妹,待谁都是一般好。他们性子骄矜,我便退让讨好些,彼此都能欢喜,总归相与得来!”
经历过旧时那些苦难,他心性磨平,自然不似平常所见的粗枝大条。
各有各自的待人之道,若他少有嬉笑自稽,这些年里,苟胜要融入谢府,与众人打趣一团,想必得多添几分艰涩。
也正因知晓过往无依的苦难,苟胜心怀感念,待谁都真诚炽热。
时下柔风沁爽,枝叶避影,他趁晏斐低首缓步,偷摸端详了数眼,只觉得秋光粼湖水,这人面容好看得无可挑剔,比面容更甚的,是他周身气质,好似轻云拂波,优雅绝伦得无可挑剔。
半痴半迷,他似乎明白了,主人何以要留下他。
不知该低落或怀念,苟胜收回目光:“说来不怕公子恼,第一回见您,公子还是个不通世故的痴儿,那时恍若珠华掩住,断没有如今这样气姿绝尘。”随即有缅怀故人之意,他低声说,“可如今的气质,却能几转经合间,总令苟胜觉得,您与昔日救下苟胜的恩人颇有相似。说来苟胜这一身医术,亦是从他那启的蒙……”
逝者不复往,仍留在世的人,任时岁打磨淡下悲坳,随后渐有新人替入,共担余生安然欢喜。
那已逝去的人,可就无人怀念了?
苟胜几番挣扎,却也是徒劳无果。倒是晏斐闻言,垂眼淡笑只道:“过往也曾有人说起,约莫真的像罢。”
随即再无后言,平淡如水,仿若只是狎笑交谈间,明面上的随口应和。
苟胜摇摆不定的心,忽而就定下了,摇了摇头:“恩人待苟胜虽好,却并不喜主人,是以主人曾受了许多委屈。”
二人说话间,已迈步行至湖畔长亭,放眼望去,秋景萧瑟,寂静空莫无一人。苟胜顿住脚步,又问:“对了,公子似是带了一把琴来,您习过琴?”
晏斐嘴角含着柔笑:“许久未练,有些生疏了。”
既心中已有了选择,苟胜少不得提醒晏斐,欲言又止说道:“若公子是要为主人弹琴……苟胜多嘴一句,还是莫弹了。”
晏斐顿了顿,轻和看向他:“怎么了?”
苟胜眉间拢起,平空多了些难过,指了指湖畔枝条落处:“主人的夫君,曾也是琴艺精湛,时常独坐那处,抚一把琴直至日暮。主人为讨好他,曾靠近去问道,可否为她倾顾一二。其实主人心思简单,夫君爱琴,那她随他一道,日久天长,总能言谈亲近一些。”
风拂湖面,皱起一池倒影。凉意拢袖,至今已然物是人非。
晏斐面色难辨,依稀由风吹得几分失意,扯着嘴道:“那……后来呢?”
当时无心,稀散零碎,他曾忆起这事,只是后头如何,任凭记忆拉扯,他也想不起来了。
苟胜又是一番无奈摇头:“主人自小入山习艺,痴迷的是武道,哪里识得出文人雅士的细致。我恩人心气极高,闻言淡漠得连眼神也未施,只清冷说道,琴曲有意,逢可解者,或可和者,此皆幸事,但若刻意抚与粗鄙愚钝的人,相互巧笑逢和,行至了了也无甚感觉,比之错付自然间的桃花春水还要可惜。”
一番话平腔直述,不沾任何情绪。却也正是内心而起的不屑与淡漠,仿佛化作千百的利刃,刺得谢玖满面窘迫,无所适从。
少女脸面薄,遭了心上人这样的嘲讽,自然刻骨铭心地记在了心里。
而后直至莫璃逝世,她也再未敢在他抚琴时,上前打扰一二。
说者只道是寻常,听者言犹在耳,念念不忘。
“主人对此有心疾,是以公子再在主人面前抚琴,恐会惹主人忆及往事,或平添对您的厌恶。”
苟胜该说的说完,真心劝了晏斐,转眼见他动也不动,兀自沉浸失神,眼眸茫然且浩渺,是以问道,“晏公子,您怎么了?可是任风吹得难受了,我为您把把脉?”
他性子一急,便不过脑子,伸手欲捉上晏斐手腕。
晏斐轻推开了他,满身重压无力,忽而疲惫难当:“我……多谢,不必了。晏斐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说罢借着秋风,踉跄回身远去,模样失神恍惚,好似下一步,便要跌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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