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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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身兮，馥郁芬兮。

阿涟听见谢玖情意真切的言语，这才抬手抚上髻端簪好的海棠，颊侧已是绯红，阿涟不再扭捏，轻抿的唇瓣抑不住，终是向上弯起，“既如此，那阿涟不推让了，收下便是。”

投我木桃，报以琼瑶。

永以为好。

阿涟知晓这个道理，四下顾盼，奈何除却一身锦缎杏色长裙，她再身无长物，这才懊恼晨间不该匆忙之下轻装简出，顾不得携些随身之物。那刻满心期盼，朝夕之间，倒闹了啼笑皆非的窘迫。

她心觉白白受下谢玖一礼，实在有愧，声如细丝讷讷言道：“那……我下回再补你件物事，权作，权作今日的谢礼。”

谢玖笑道：“无妨的。”

幸而阿涟本不是娇羞怯弱的性子，心间别样的悸动来得快，如暗夜点亮灯烛，尽显光辉，她不过短短考量，倒也坦然接受。小室无风，日光虽明晃，午时一过便又袭上一阵暑热，谢玖只道阿涟止不住汗流，着人又添了两盆冬冰，搁置在屋内祛暑。

小厮鱼贯进出，抬入鎏金镶纹瓷盆，而后又静默退下，其间半点声响不曾发出。阿涟既心暖谢玖温柔体贴，待她细致入微不失阔绰，又见谢玖家中哪怕是下等奴仆亦是训练有素，谨慎而行，料想她定是显贵难当。

如此，她既多了些好奇趣味，亦安心许多。

妥当之后，谢玖倚头淡声：“暑意确是难消，天时如此，至今唯有融冰降之，且再等待些许，冬冰化下，或许能稍减姑娘闷热。”

阿涟本就高兴，听见谢玖一番细致关切，如泠佩扣石，未有半分谄媚之态，她摇头，由衷叹道：“今日见你倒得了乖宜，阿涟哪会嫌怨。兄长惯兴节俭，我平日在……家中，亦是不能够这般慨然消暑的。”

谢玖自顾添了杯茶，幽幽雾气，袅袅清香，她也不多问，顺其一说：“令兄明事懂大局，实在难得。”

沁了凉意，阿涟便少了先前的燥闷，身心欢喜时，她便率性许多。与谢玖相对而坐，皓腕托腮，尽是少女明媚，笑眼凝眸眨也不眨望着面前端正如玉的谢玖，见她优雅端起茶杯，垂眸抿上一口，又轻轻放在桌上。

面容姣好，一举一动间，贵韵天成。

莫玖……莫玖，仿若浑然不在意她大胆的窥视，阿涟心里愈发有趣，默念两遍她的名讳，娇俏声音开口问道：“公子自称莫玖，莫九，莫不是因着家中排行第九？”

阿涟与谢玖相识不过两日，本该生疏拘谨的关系，奈何谢玖温润如清风明月，轻易叫阿涟卸下防备与之亲近，心中暗自生起的悸动已如涓涓溪流实在难控，如今对谢玖一切都万分好奇，阿涟与谢玖相熟得快，索性不多顾忌直言率问。

谢玖倒不觉顶撞，闻言轻愣半分，随即扬唇低笑，“若真此多兄弟姊妹，倒是在下福气所至。可惜，家中人丁凋敝，数代单传至今再无旁支，父亲取名为玖，约莫也是长久累于府门单薄，取多子多福之意。”

原来如此。

阿涟好奇愈盛，便多问了一句：“那你家中只有父亲了？”

谢玖思绪渐远，想了想，缓慢颔首：“家母早逝，父亲孤孑再未续弦，只言繁花千树，万种风情，皆难再与斯人同。而后一心寻仙问道，早年独身远出，自说修行，再无音讯。”

一段不甚欢愉的往事，世人各有烦忧，王侯将相也不例外。阿涟熟悉谢玖的温柔细腻，乍听她低声讲起家中隐事，看似云淡风轻已不甚在意，却又是另一番叫人心疼。

纵有高名利禄，尊贵骄矜，那骨子里溢出的细致温和，原是父母缘分浅薄，自幼少疼惜的缘故。

无心一句试探，哪知戳中软肉。

“原来，公子同阿涟一样啊。”阿涟心中有疚，双手放下，垂眸低首，“阿涟比公子好一些，尚有兄长怜惜，父母不在的无依，亦能缓解些许。”

谢玖浅笑摆手，单手抚过桌上茶杯，只道：“早些年或许孤寂，如今倒也好些了。最多路行田舍人家处，掀帘见三两孩童，男耕女织，感慨一番而止。”

垂髫孩童，相依相伴，夫妻扶携，共守朝霞日暮。

阿涟也喜欢极了这样的日子，谢玖毫不设防倾言吐出家事，她转念一想，定也是欢喜信任自己罢。

她细觑了眼谢玖，海棠一般的娇俏容颜本就粉润，如今染上少女才有的矜持，说道：“能守一心人，养儿育女，白头恩老，数十年载过后，子孙绕膝，笑闹满堂，即便没有锦衣玉食，呼来百人，那也是满足的。”

谢玖不置可否，淡淡垂首，“姑娘稚嫩年华，涉世未深，哪能轻易断定以后。”

冬冰化下一层凉水，悄静溶在精美瓷盆里。屋内舒香入鼻，清凉更起，又隔了窗外小楼之下纷杂人声，只知夏阳明旭，透竹帘横阑斜打室中，暖过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