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86章 第86章
倚红楼后院。
郑妈妈正叉腰对着地上一个女子臭骂,几个打手就在一旁虎视眈眈,似乎只要周妈妈一声令下,他们就要上前再次教训那个女子。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长得一般也就算了,脸上还有那么长一道疤,有男人肯要你就不错了,你还给老娘挑拣上了?!”
郑妈妈头戴赤金花簪,身着一身桃红对襟褶裙,胖似肉肠的手指上戴着好几个金戒指,打扮极是富贵。
可惜那胖乎乎的指尖却蓄了又尖又长的指甲,看起来跟民间吓唬孩子的熊外婆差不多,加上她面上白/粉敷得太多,表情稍微大些就扑簌簌往下掉,因此她看起来不仅不像是青楼妓院的老鸨,倒像是传说中的吃人妖怪。
她指着地上女子咒骂,可惜被骂之人毫无反应,只低着头,嘴角的鲜血还在不停的掉,也不知是咬了多狠的一口。
“别以为老娘买你没花一分钱就算了,你身上穿的,吃的,住的,那可全都要银子!我告诉你,明天你要是接客时还敢反抗,老娘就把你扒光了扔大街上去,我看你还害不害臊!”
丢下这一句,郑妈妈甩着帕子带着人走了。
柴房里再没有人,跌坐在地上的女子这才抬起了头,却见她左脸上有一道极长的疤,几乎从眼尾延伸至下巴。
那疤似乎是被利刃所划,入肉极深,可是即便如此,她脸上却只简单撒了止血的药粉,结疤也极浅。
刚才郑妈妈逼她去伺候一个年过半百的更夫,她不从,不仅极力挣扎,还咬掉对方半只耳朵,因此那伤口便又有些崩裂开来,鲜血混着她口中的半只耳朵,一起滴落地上。
郑妈妈临走前在地上留了瓶金疮药,就是为了让她在明日接客时皮相好看些,可惜女子似乎并没打算敷药,只任凭脸上血流了一地。
这个被人白送给郑妈妈的女人正是司时。
那天冷秋霜恼羞成怒之下以剑将司时的脸划伤,随后便找了间妓院,将她丢了进去。
郑妈妈本来不想买这么个被毁容了的丫头,可是冷秋霜并不收她银子,加上以武力威胁,因此郑妈妈便把她带了回来。
只是司时脸上伤口极深,别说是达官显贵了,就是一般的平头百姓也不愿意找她,因此郑妈妈便想着让她接些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的客人,反正能赚一点是一点。
可她哪里想得到,这个不声不响,看着跟个木头一样的女人会这么狠,客人进门前她不吭声,顺从得很,可等房内只剩两人后,她却跟疯子一样,找准一切机会搏命。
就连那张屠夫也险些被她踹断命根子,昨天那个更夫更是被她咬掉半只耳朵,让郑妈妈不仅没挣到钱,反而赔了不少银子。
每每想到此事郑妈妈就后悔不迭,她就知道,天下除了杀人放火,那是根本就没有无本的买卖!要不是那卖人的恶女人威胁不准把人弄死,郑妈妈都想把这丑丫头吊起来抽死算了!
郑妈妈回房怄了半天气,觉得还是不能这么下去,要是明天她又把客人伤了,赔银子事小,要是坏了她倚红楼的名声,让客人们不敢再来她这里寻欢,那才是亏大了!
因此,片刻后她又捏着帕子扭着腰去了柴房。
柴房的门再次被打开,司时眼睛微眯,看向郑妈妈,不明白为什么她又回来了。
地上的饭菜还是没有动过,装金疮药的瓶子也放在原地,郑妈妈不明白这个小丫头明明两天都没进过水饭,为何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伤人。
她直觉对方该是吃软不吃硬的,便先在脸上笑开了朵花,语气也极是亲昵。
“哎哟!我的好女儿,你可别怪妈妈狠心,你也知道,我这开门做生意的,那是不可能把客人往外推的。再说你现在这幅样子,就是出去嫁人也是没人要,还不如就在妈妈这里安顿下来,虽然接待的客人是穷了些,但好歹也能让你有口饭吃,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嘛,你说是不是?”
司时看了她一眼,还是不吱声。
郑妈妈面皮早练得针戳不进,油泼不进了,哪里会介意她这点小脾气?侧身让跟着的小丫头进来。
又对司时道:“我也是女人,哪里又能真害了你?我知道这两天你什么都没吃,连口水都没喝,可心疼坏了,喏,这是我让厨房蒸的金丝卷,这可是倚红楼红姑娘才能吃的点心,你呀,也别犟,左右明天一遭你是躲不过去的,还不如让自己好受些,你说是不是。”
若是前半句还算是诱哄,那后半句就是威胁了。
司时轻笑了一声,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明天又找了谁来。”
郑妈妈蹲下身,语气欢快:“明天的客人可是个有钱的主顾,这城里的夜香都是他收,虽然味道是难闻了些,可别的姑娘嫌弃,那不正成全了你吗?况且他长得也还算端正,总之亏不了你!”
哦,原来是粪夫。
司时看着丫头手上端着的饭菜,又看看门外立着的几个大汉,冲郑妈妈道:“如果我还是不愿意呢?”
郑妈妈也收了笑,皮笑肉不笑的道:“要是你非要跟妈妈对着干,那我也只好把你绑上床去,大不了少收几个钱罢了。”
司时盯了她半晌,片刻后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样,你到底是自己乖乖的去呢,还是妈妈我绑着你去呢?”
对付这种小丫头,郑妈妈有的是办法,如果她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妈妈说那人长得不错,是吗?”片刻后,一道低低的声音传来。
郑妈妈眼睛一亮,果然是小姑娘都爱俏郎君,想必也是之前两个实在长得老丑了些,这次一听是个模样周正的,大姑娘的心思可不就活络了?
“可不是,要不是因为他的活计,这客人还轮不到你接呢!你就别挑了,明天高高兴兴的去,要是你手段再高些,说不定还能让他赎你回去当小妾呢!”
赎她是不可能的了,郑妈妈已经得了那恶女人警告,说不准将人放了,否则被她知道必要将倚红楼一把火烧了,她可没那么大胆子放人,不过此时哄哄小姑娘却是可以的。
“既是这样,那我就听妈妈的话,只是我现在这样子实在有些丑,能不能让我换身衣裳,稍微打扮一下。”
司时摸摸自己的头发,又扯了扯染血的衣衫,似乎正为自己这样去博不到对方欢心而担忧。
“唉唉!一切都好说,快来人啊,赶紧去找件干净衣裳来,顺便把这丫头的头发理一理,别跟个鸡窝似的。”
郑妈妈见司时服软,立刻欢喜的叫人拾掇她,片刻后她身上的血衣就被换成了一件茜红的薄纱,乱糟糟的头发也梳得顺滑极了。
司时摸了摸头发,似乎有些害羞,看了周妈妈一眼,小声道:“能不能给我插支簪子,这样也太素了些。”
郑妈妈看着司时打扮后的样子,暗自点头,虽然她身上衣裳的布料是楼中最下等的,而且头上连朵花都没插,但五官却是极端正,加上她皮肤白皙,若没有那道疤,倒也算得上是个清秀小佳人。
可惜
她见司时要首饰,却并不答应,只拉着她的手笑道:“那可不行,那些什么簪啊,钗啊的,稍不注意便要扎到人的,你这样干干净净的就很好,若是非要插根簪子,反而不好看了。”
司时也不勉强,点点头:“那就听妈妈的,只是我有点饿了,能不能吃过饭后再去伺候客人?”
这点本就在郑妈妈的预料之内,她让丫头放下盘子,对司时道:“你先吃这些垫垫,明早我还会派人来给你送饭,你可不能再耍小性子了,等明晚客人来,你可得乖乖的。”
司时确实很乖,她不仅把盘子里的东西都吃得干干净净,还把金疮药的瓶子也揣入了怀里,临睡前还细心的给自己上药。
在门外偷窥的小丫头回去给郑妈妈回禀了柴房的情况,说里面一切正常。
郑妈妈却冷笑一声:“这丫头是在给我闹鬼呢,可她也不想想我开这倚红楼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她那点小心思,实在是不够看。”
“那妈妈准备怎么办?”小丫头追问。
“哼!怎么办?既然她非要跟我玩这些小把戏,那我就成全她,她不是刚烈得很吗?明天我就要让她再当不成贞洁烈妇!”说到最后,郑妈妈眼中寒芒一闪,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小丫头看着被震翻的茶碗,小心翼翼的上前收拾,又觑了眼郑妈妈,开始拍马屁。
“还是妈妈有本事,那刘夫已是给妈妈许了十两银子,说是要找个乖巧听话的,最好还要是能耐得住的,平日里他总难为妈妈,可咱楼中的姐妹哪是十两银子就能随便折腾的,这下妈妈不仅能把人打发掉,以后也少了许多麻烦,可真是高啊!”
“闭嘴!”郑妈妈厉目扫过小丫头,训斥出声,“这些事轮得到你来多舌?还不赶快把东西收拾下去,还有明天送饭我要亲自去,让膳房的厨子别给我出差错。”
小丫头悻悻然住了口,端着碎茶碗退出门外。